陶伯璋和陶伯珪报考的都是史学,所以都在初一这天考试。当日兄弟两个考完了回来,陶伯璋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陶伯珪倒是一派轻松,待陶爹一问,陶伯珪才道:“先生当场抽的题目,考的是‘赵晋之会’。”陶爹好奇道:“就这四个字?怎么考?”“就让我们随便答。”陶伯珪道,“我就写了篇论述,说那晋王是个宠幸外戚的傻子,赵王也是个假仁义的骗子。”陶从瑞一脸无语。陶云蔚在旁边听着,不由笑出了声。陶新荷道:“很好,狗子,不愧是你。”陶从瑞担忧道:“你平日里在家中说一说自家观点便罢,既是考校,还是随一随主流为好吧?这样难得的机会,万一因此为先生所弃,岂不是白浪费了你阿姐的心意?”“无事,阿爹。”不待小弟说话,陶云蔚已笑笑道,“先生既是让随便答,那自然怎样都答得,自来拜师亦是择师,合得来的才有那师生缘分,彼此勉强不得。”陶从瑞无奈,转问陶伯璋道:“那你呢,又是如何作答的?”陶伯璋笑得坦然:“我不及阿珪擅长评史,只就蒙山大战分析了一番双方优劣。”“阿兄后来讲给我听了,写得特别好!”陶伯珪迫不及待地道,“而且我大概打听了一下,目前所知与阿兄写同样题材的只有不超过三个,我若是先生,至少也得在他们几个里挑一个出来,阿兄胜算极大!”众人听了都不禁十分高兴。陶伯璋含蓄地道:“也不好这样说,总之尽力了,且等等结果吧。”陶云蔚见兄长羞赧之中亦明显带了几分信心和期待的神情,心下失笑之余,也充满了希望。然而当六月初四史学考校结果公布的时候,陶家人却大为意外。入选名单上陶姓之人只有一个——陶伯珪。直言陶伯璋自回来之后便显得情绪有些低落,话也没有怎么说。陶伯珪见状不免心中有些忐忑,主动找了陶云蔚表示自己不需要家里帮他庆祝什么,还问她应该如何宽解兄长:“阿兄虽说让我不要乱想,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不好受。”陶云蔚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兄长的性格她是清楚的,就算是兄弟两个只一人中选,他心有失落是正常,但却不该是这样的表现才是,就连苟儿都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好。况他又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苟儿能入选,他必定也是真心为小弟高兴的。她并没有陶伯珪身为当事人的那种小心翼翼,转头直接去找了长兄,开门见山地便直问道:“阿兄,你心里有什么事莫不要瞒着家里人,苟儿看出你郁郁不乐,连自己中选都不敢高兴,生怕你会因此对他有隔阂,难道你希望如此么?这大宗学考校本就不易,这回不行,下次再试过就好了。”陶伯璋一愣,当即说道:“你们莫要胡思乱想,与他没有什么关系。”陶云蔚立刻抓住了他话中关键,问道:“那是与谁有关?”陶伯璋没有说话。“阿兄?”她又唤了他一声。半晌,陶伯璋才正色对她说道:“我告诉你,但你不要为此事再去崔家求什么,莫去打那举荐名额的主意,我不需要。”陶云蔚听出他言语间的抗拒,虽不知起因,但也明白兄长的心意,于是坦然道:“你放心,若是咱家一个也没中,说不定我还要琢磨着去讨个人情,可现在苟儿中了,我自也不好再要求多的。”否则对二娘、对他们家都并不是好事。陶伯璋听她这么说,才点了点头,又微顿了顿,方开口说道:“其实名录公布的时候我虽有些失落,但也觉得应是自己才不如人,往后再更努力些便是。可是……后来我却听见其中一个入选的崔氏本族儿郎在与旁人说他的作答内容,竟与我写的相差无几。”陶云蔚蓦地一怔。“我不知为何会如此,但实难相信其中没有蹊跷。”他涩然地笑了一笑,“大概崔家也不希望我和阿珪兄弟二人一起入选吧,所以只肯给我们一个名额。”陶云蔚倏然抬眸。陶伯璋疑惑道:“怎么了?”“兄长恐怕说对了,崔家这么做,舞弊在其次,最主要便是针对咱们家——针对你。”她沉声说道,“不管你答得好还是不好,他们都只会让阿珪入选。”陶伯璋愣了愣,思忖之后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我们与徐家的事?”他说着,自己都不免感到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个,堂堂建安崔氏就如此作为?”陶云蔚不以为然地凉笑了一声:“这也没什么稀罕。”言罢,她又忖道,“我原以为崔太夫人若从徐氏那边知道了我们与杜大娘子有往来,应该多少能看出我们家对她强要安排徐家与我们联姻的不满。此番本就是徐氏理亏在先,她便是不在大宗学选录之事上另做一番安抚,也至少该换了徐家另找人选。没想到她倒是给了咱们家安抚,但却是一边安抚,一边直接打压了你,若不是那顶了你中选的人得意忘形、招摇显摆,恐怕我们还蒙在鼓里——而下一步,不管我们是想要崔家手上的举荐名额,还是就此作罢,你都势必有所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