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一愣:“陶家郎君回来了?”“是啊,还有二姑娘昨天也都回来探望三姑娘了。”门房客气地说完,便退了回去。竟是一大家子都凑到了一处,还这么巧偏在选录之前一起出了门?徐氏当下便有了九成肯定这是陶家人在避着他们,估计陶云蔚的想法也是与她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欲待大宗学选录之后再说。她顿时有些恼怒。“大姑娘,”嫣红小心地说道,“那我们要等么?”“等什么等?”徐氏甩了她一个眼刀,“走,我们也去景阳!”制衡景阳县的兰草节每年一度,起初原本是叫作“兰草集”——取的是集市之意,后来因从各地前来赶集的文人雅士渐渐多起来,聚会之余又自形成了佩兰的习俗,流传开后颇为风靡,竟有三分节日之气,是以慢慢地就又被人们称作了“兰草节”。陶伯璋带着自家三个妹子寻了处湖边山坡上的凉亭坐下,正要吩咐从人们准备茶席,便忽听身后传来了个略带意外的含笑女声唤道:“陶大姑娘。”陶云蔚才刚摘下帷帽,闻听此声,亦转头看去,只见一约莫三十来岁的陌生妇人正驻足于亭外笑看着自己,而与她在一起的除了侍者们之外,还有两个瞧上去像是一对母女。那少女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相貌颇秀丽。陶云蔚起身示礼,问道:“这位娘子识得我?”那妇人回了礼,自称是赵县杜氏女,又笑着答非所问地道:“夫家在华阳,兰庭山。”在华阳,兰庭山。那不就是……康陵江氏?陶云蔚讶道:“原来是江园的娘子,云蔚失礼了。”对方笑道:“家中主君说来应唤陆三先生一声叔叔,听闻大娘与陆三叔同辈相交,我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了?”陶云蔚闻弦音知雅意,当即亦笑回道:“杜大娘子莫要抬举我了,云蔚区区小女,怎能与陆三先生相提并论。”她此时已猜到了杜氏的来意,只令她相当意外的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陆玄给她选的居然是和江氏相关的人家,但细细一想,却又是恰到好处。果然这趟景阳之行不是白来的。她当即更多了几分客气,主动问杜氏道:“不知这位娘子和女郎应如何称呼?”杜氏笑道:“这是我娘家兄长恩师的妻女,昨日刚到的金陵,家中儿郎打算于大宗学选录中试试身手,她们陪着顺道来逛逛。”陶家三姐妹一一与这对自称赵县彭氏的母女见过了礼。陶伯璋也上来和对方三人见了礼,当他最后与那彭氏女相见时,陶云蔚在旁边看得真切,后者虽面上矜持从容,但微红的耳根还是透露了少女的几分羞涩。她不动声色地邀了对方三人一道入座。“我去看看阿爹他们,”身为“万花丛中一点绿”的陶伯璋十分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退场,“你们慢慢聊。”“阿兄,”陶新荷唤他道,“我想要佩兰!”陶伯璋向她笑笑,语气中带着三分温柔地道:“好。”彭氏含蓄的目光自陶新荷处缓缓移到了陶伯璋身上,末了,不着痕迹地从他的背影上收了回来。“彭家女郎今年几岁?”陶云蔚忽然笑着开口唤她。彭氏含蓄笑道:“三月时刚满了十八。”“原来彭家妹妹和我家二娘是同岁。”陶云蔚笑道,“但你瞧着却是要稳重多了。”彭氏闻言,脸颊倏地有些发红,口中仍从容道:“大姑娘这话折煞我了,二姑娘可是得了天家青眼的,自是内秀过人,我如何能与她相比。”明知对方说的是场面上的客气话,可应对起来仍不免带着两分出自真意的忐忑,语气倒是不卑不亢,说到曦月时也并不恭维什么美貌,而是单说内秀,可见彭家确实是个讲究“修内”的。陶云蔚转过头与杜大娘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笑意。几人在亭中饮茶叙话,气氛十分融洽。不知何时从外间转回来的杏儿上前轻唤了声“大姑娘”,然后俯身在陶云蔚耳畔说道:“大郎君请姑娘过去一趟——徐家大姑娘来了。”她面不改色地听完,微微颔首:“知道了。”然后在杜氏和彭家母女的注视下,转头对陶曦月说道,“阿爹那里有点事找我,我去去就来,你好生招待着客人。”陶曦月也不多问,只道:“阿姐放心去便是。”陶云蔚随后起身,礼笑着向杜氏等人告了辞。来报信的是陶伯璋身边的长随冯和,陶云蔚边往山下走,边问他道:“徐大姑娘与阿兄说了些什么?”“大郎君刚入集市不久便遇上了徐大姑娘,说是特来找大姑娘和三姑娘赔礼的。”冯和道,“大郎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大姑娘就开始抹了眼泪,说自己没有照顾好三姑娘,有愧于大姑娘和郎君的信任。她身边那个大侍女还说徐大姑娘昨日刚受了家法,都不曾好好调养过便一早赶来探望三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