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是如此,我一进餐厅就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我一走到哪儿,哪儿就静得好像周围全是死人,连呼吸声也没有。有时候我吃饭喝汤,都能听到自己的进食声,实在尴尬。
开始几天我还告诉自己要忍耐,但这几天我实在受不了了,每天都以最快的速度取餐,然后跑回医务室去吃,好像我真做错了什么事。其实,只不过我和林泽秀一直没见面,很多人幸灾乐祸的以为我被抛弃,想看我笑话而已。
此刻我像以往一样向前走着,才到餐厅门口就感觉一片死寂,我不理会,想快点离开,没想到前方遇到阻力,似乎是撞在了墙上。我本能的做出反应,使一招借力打力,把餐盘往前一推,人已经向后连跳了好几步。
只听哗啦一声,四周更静,而且这安静持续了好几秒。我定晴一看,就见一位老兄面色铁青的站在餐厅门口,高级西装和白色衬衣上,满是菜汁和汤渍。要命的是,这个不幸的人又是那个小气恶劣的林泽丰。而他的身边,站着他的弟弟,我的梦中情人林泽秀。
我心里一喜一惊,但这情况容不多我有更多心理活动,只能连忙上前道歉。我讨厌他是一回事,自己做错事又是另一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看见。”我一连串的说着,还搭配着点头哈腰,“我不是要冒犯您,可是我真的没看见。”
“是过失就不用负责吗?”他显然也认出了我,眉头皱得死紧。
看来传言没有错,这个人小心眼得很,按说我一个小人物,那件袭击事件又过去两星期了,他应该忘了我才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而我又一次得罪了他。
“那不然――我负责吧。您这件衣服,我帮您拿去洗,费用我付。”我低声道。犯了错,至少争取个好态度。
“好啊,我欣赏有担当力的员工。”他缓慢的说,但给人感觉字字杀机,“但不用洗了,你买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给我就行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来公司两周,薪水还没发一次,目前举债度日,因为想不出如何跟我老娘说我现在的情况,所以也没能伸手要钱,只是隔三差五回家吃饭,偷饺子馆里的钱维持生计。而我等在这儿久了,眼睛也养出点水平,知道他这西装肯定要万八千的,要我拿什么赔?!
再说了,我是撞到了他,是我有错,但他没眼睛吗?为什么不躲?说到底,他也是要负上一点责任的!现在我都肯承担一切了,帮他洗还不行,非要赔一套新的,这不是刁难我吗?
我这人,最受不得气,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我心上人的面。
“好呀,林副总,我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意。”我咬着牙,笑得甜美,“那么,现在就请您在这儿把衣服全脱掉,要是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负责了。现场这两个字您还懂吧?出了这个地方,法律上讲,离开事件发生地,您就不能索赔了,谁知道在此期间,标的物还受到什么样的损害?所以,请马上把衣服脱下来吧。”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法律是怎么讲的,不过是歪缠而已。
他可以拎了我就走,可是只要他一碰我,我就说他性骚扰,而虽然这里有那么多员工可以作证,但我赌他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跟我玩,一件衣服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事。而他如果不依不饶,会让别人认为他是故意为难小职员。
是啊,这就是无赖,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表明道歉的姿态了,可他非逼得我一个穷人跳楼,那我只好有什么招使什么招了。
结果他不说话,所有人都不说话,因为在这个公司,据说没有人敢冒犯他。
看吧,这就叫无欲则刚,我对他没有所求,不想升职加薪,不想和他有瓜葛,甚至因为见不到林泽秀,我对待在这个公司都兴趣缺缺,怕他什么呢?
我看着他,他眼里全是想置我于死地的愤怒,不过那不是对敌手甚至一个人类的眼神,而是对一只让他恶心的蟑螂的态度,恨不得踩死我似的。
当我看到他的目光,心里再也没什么内疚感,打算一赖到底。他把我看成什么,我自然把他也看成什么,有什么客气的。
“赔钱!”
“脱衣服!”
我们古怪的对话,而一边的百八十号人都不吃东西,全身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兴奋的注视着这难得的一幕,这是足以谈论两个星期的八卦啊!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林泽秀突然笑了起来,“唉,于医生,你不要害怕,林副总不会责怪你的,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他是以这种方式让你印象深刻点,下回别那么冒失,如果这是对病人,这么心急火燎可不行呀。”他打圆场,说得极其自然,好像林泽丰真的是在和我开玩笑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从林泽丰背后绕了过来,用只有三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哥,你先到我那去,我马上叫设计部的人来送一套衣服给你,别在这儿闹。”
看看,这才是做大事的人!我示威似的看林泽丰,发现他的鼻子非常完整,早就没有大碍了。他大概刚才是被我气得一时糊涂,这才和我较劲,这时候也知道不能僵在这儿,就算他赢了我,也失了风度,所以顺坡下驴,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不得不说,他城府很深,因为他神色平静,举止稳当,一点也看不出情绪。而我的秀秀,则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咱们也走吧,于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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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我到医务室门口,其实不过十米的距离,但我感觉很美妙,而他的风度好得没话说,到了门口的时候,又帮我拉开门。我知道我身后有无数道妒恨及至怨毒的目光盯着我,可我几乎是快乐的享受着这些恶意情绪。这时候我忽然深切的明白一句以前觉得很酸很酸的话:全世界,我只在乎你。
“请吧,于医生。”他歪了一下头,示意我进门,半开玩笑的说,“明天你会成为ces的大红人的,毕竟你泼了大林副总一身汤汤水水,小林副总还亲自为你开门。”
“我不是故意泼他的。”我尴尬的解释,进了门。他没进来,就那么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说话。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他笑,显得挺开心,“那天把我哥扑倒也不是故意。”
我想我涨红了脸,张了两下嘴也没说出话,过了好几秒才道,“那么久的事了,你们兄弟居然还记得。”
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居然记得。说起来,我们很少能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裙子和高跟鞋那么利索的跳过一人高的护栏,这情景想忘也忘不掉呢。”
别烧盘!别烧盘!不要那么没出息,大方点。我命令自己,可是根本不管用,我觉得脸很热,只得低下头去,不看他的脸,可他的轻笑却一直传进我的耳朵,随后还有一声很低的轻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