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卷起他裤腿,至膝盖,将热毛巾小心的敷上去。
☆、
时局动荡,粮价暴涨,政府征购,奸商囤积。几趟海路跑下来,庭于希已有了自己的三条船,私货占了八成,只顾着交情道义,才替别人捎一些。江湖朋友念着好处,沿路都肯照顾。他对下只有一句交待:“什么生意都能接,千万别碰四海帮。”
阿衰乍富,浑身装束换了一新,说话底气都足:“喂!真有面子,连军队的人物都认识。”
“什么?”
“你的电话,一个姓归的,好像是个官。”
“小归?”庭于希心里一喜,抢过话筒。
“好小子,怎么样?——唔,混得不错,要争气。——军统……哎,还真念着‘反攻复国’么——什么?”他眉头一挑,“真的?——好,你尽力,好,这样,保重。”
挂下电话,他有些失神。阿衰咬着葵花籽晃进来:“早知道你认识当官的,说几句话,我也不会入伍不成。”
“怎么?还想当兵?”
阿衰头摇成拨浪鼓:“说说罢了,跟着你一样大把赚钱,军队规矩多,我可受不了。”
“军队……”庭于希感叹,“进得容易脱身难……”
几个水手跑进来:“庭哥庭哥——”
“怎么了?”
“嫂子来看你。”
他忙出去。几个家伙犹在艳羡:“天仙似的……”
阿衰跟在庭于希身后,一路聒噪:“别说我失礼,这么久了,没先拜拜嫂子,今天这一见,又是空着手……”
庭于希三步并两步的赶到外面,一手接过她提着的篮子:“你怎么来了?“
她见有人,就低声:“给你送点吃的。嗯……那位小兄弟,一起啊。”
阿衰的两只眼珠子差不多掉下来,话都说不利落:“啊,不不……不是,嫂子……客气了……”
庭于希笑着看他一眼,转向苏浴梅:“海风大,你进去擦把脸。”
她刚转进去,阿衰迫不及待:“想不到你这瘸子,这么犯桃花……啊,不不,不是……”他知道‘瘸子’犯忌,一脸歉疚,“我是说你命好。哎,哪里找到这么漂亮女人的?”
庭于希也不计较:“嗯……转过码头,向后两个鱼塘,在榕树林的岔路朝里拐……”
阿衰闭着眼苦思冥想:“岔路……那是清明寺啊,清明寺不都是和尚,还有姑子?那里的姑子漂亮啊?”
“哈哈哈哈——多烧香拜佛!这种福气,不是一辈子能修来的!”庭于希笑着在他后脑抽一记,进屋去了。
苏浴梅白过一眼。
“特意来送吃的啊?”他在她腰间一搂,“这里什么都有,不用担心。”
她看了眼聚在门口馋兮兮探头探脑的光棍们,只得伏在他耳畔:“想看看你……一走多少天,回来就不见影子。”
“就忙这一阵。”
“忙吧,我又不缠你。看你吃完就走。”她这样说,眼梢轻轻向他一带,低眉去盛汤。
他心里像有多少只小蝴蝶在扇翅,蝶粉粘得满是,痒痒的。几口将汤喝干,不知滋味:“我送你……陪你回去,再忙也不差这一半天。”
苏浴梅搭着他臂弯,走在海边略带湿气的泥地上,穿塍过肆,从宁寂到喧嚣,终归于宁寂。路人纷纷,纳罕,如花似玉的少妇傍着个风尘仆仆的跛子。有些市井轻薄之人竟挤眉弄眼,打起唿哨。苏浴梅只抱住他胳膊,脸也轻轻贴上去。
“明天就走么?”坐在家里,她问。
“嗯。“停一会儿他说,“大丈夫不能一日无权,小丈夫不能一日无钱。没钱没权,拿什么配你?”
她暗自叹息,那条腿,他不是不在乎的。她固执:“什么大丈夫小丈夫,有没有钱,有没有权,你也是我丈夫。”
他拍拍她的手:“就快了啊,再跑几趟,攒些钱做个小生意。安定下来。”
她问:“你这样忙,一天能赚多少钱?”
“这个……没有定数啊。”
“均摊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