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谈漪漪傻眼,“为什么会看经书?”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寅的选择会是一本经书,因此十分意外。但仔细想想周寅平日行为颇有佛学中知苦、堪忍的意味,倒又觉得该是意料之中。周寅想了想答:“让人安心。”谈漪漪不解,却如周寅尊重她一样尊重周寅的选择。她们有了二人间的秘密,即都不爱看“女子该看”的书,关系变得更加密切。不过因着谈漪漪哭了,她们并不能直接往公主那去,要先各自回去整理一番。从躬行楼借了书出来,楼外残阳如血,南飞的雁影自彤云密布的天际掠过。秋风萧瑟,树木槎枒,一片霜色。谈漪漪不由将外衫拢紧感叹:“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周寅赞成点头,目光却忽的一凝。谈漪漪感受到周寅突然的不自在不免顺着她目光看去,但见远处斜阳下崔骜靠站在躬行楼西面凉亭的亭柱上,正冷冷地打量着她们。谈漪漪忍不住瑟缩一下,小声同周寅道:“真倒霉,遇着他,咱们快走。”周寅乖巧点头。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崔骜向着她们两个走来。二人紧张地站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他向这里过来。“崔郎君……”瞧着周寅怕得低下头去瑟瑟发抖,谈漪漪虽然也怕,却挺身而出保护小姐妹。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崔骜偏偏到周寅面前站定,把她面前的光完全遮住,将她的影子拢在他的影子里。“你为什么怕我?”崔骜直白发问。谈漪漪感到被他无缘无故提问,不免抬头看他是否又在发疯胡言乱语。然而看到他一双眼狼似的紧盯着周寅,她才明白他并不是向自己提问,于是更加心疼周寅需要面对奇怪的人。周寅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每每面对崔骜,她总是以一声不吭来对付。她越不说话,越拒人于千里之外,崔骜便越要追着她不放,越想撬开她的嘴。她不开口,崔骜便一直站在她跟前,没有任何退让放行之意。谈漪漪张嘴想说话,崔骜却预知到她的下一步举动般漠然看向她,眼中满是警告。漪漪低头。三人在冷风中站着,周寅忽然拿出帕子掩住口鼻轻轻打了个喷嚏,怪惹人怜。崔骜我行我素,行事从不考虑他人感受,难得他竟能在当下开口:“去亭子。”大约因为那里风小一点。周寅一步不肯动,也不肯理他。崔骜眉头紧锁,语气带了烦躁:“你便是理一理我也不肯?”谈漪漪在一旁听得张口结舌,终于品出来些不同意味。她原以为崔骜是来找周寅的不痛快,还在心中骂了一通他这专挑软柿子捏的行为。现在听来,不是这么回事。周寅终于理会他,细声细气中带着无奈:“我不认识你。”她语气中的无奈绵长悠远,显然对崔骜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不知如何是好。谈漪漪理解周寅为何不开口说话了,因为她根本无话可说。在她眼中,她根本就是在被陌生人无端纠缠。对待陌生人当然要用冷脸,越理他他越来劲。然而崔骜的下一步举动更出乎谈漪漪预料。他得到周寅的回应如鱼得到水,果然印证了越理他越来劲这个道理。他竟然破天荒地笑了。“我是崔骜。”崔骜不知何为讨嫌,自我介绍起来。周寅礼节性地颔首,轻声叫了一句:“崔郎君。”听起来仍旧怯怯。崔骜似有所悟,没头没尾道了一句:“你别怕我。”周寅又不理他了,低头看地。崔骜看她垂首而立,卑顺柔弱,乌黑浓密的发顶与纤长白皙的脖颈形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倒也没什么逼迫她的心思了。他命令:“伸手。”周寅困惑,不解其意。崔骜见她并没有伸手的打算,索性从怀中拿出东西抛向她:“接住。”瞧见有东西向她飞来,周寅惊得闭上眼睛。谈漪漪瞠目结舌,眼见周寅就要被砸到。崔骜完全没想到她只会软绵绵地接受,当即飞身跃起去追他自己造出来的孽。裹着牛皮刀鞘的匕首在周寅额前堪堪停下,她紧闭着眼,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看样子已经做好被砸的准备。她总是这么逆来顺受,连反抗也不会。崔骜也受了一场惊吓,若真砸到周寅他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他牙关紧咬,本就清晰的下颌线更加分明。“没事了。”他压抑着不知道该是对谁的怒气盯着她的脸道。周寅这才缓缓睁开眼,隔着一层朦胧水雾,她眼中满是无措。尤其是望见崔骜,她比之前看上去更加畏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