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圣教的传统,创世节当天依然有活动,他们还要在上午九点之前赶到纽克里斯的教堂。
帕克丝庄园里只有一辆马车,所以梅太太早在6点前就开始起床收拾东西。
她将肉派和其他没有动过的食物分成几份打包好,让波文驾着马车,分别带着食物拜访过附近几户较为贫困的农户后再回来接上其他人,大家一起乘车前往纽克里斯。
怀特伯爵一家都是马黎国教徒,其实并不需要在新年第一天就去参加晨间弥撒。
不过因为纽克里斯内唯一的圣教教堂就是利昂娜父亲一手组织建成的,所以不管是镇上信圣教的居民还是路德神父都不排斥伯爵一家人参加他们的新年活动。
利昂娜还记得,父亲在世时每到创世节当天都会来纽克里斯一趟。只是她和利昂都对宗教相关的活动兴趣寥寥。
比起早起,弗鲁门家的双胞胎更愿意在床上多睡一会儿……说起来,这还是利昂娜第一次在这种特别的节日中参加弥撒。
纽克里斯上的镇民们与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对她不熟,可他们基本都认识梅太太,相互打招呼后也慢慢开始有人向她问好。
路德神父看到她到来时很是开心,原本就不太大的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
他先是向一行人送上新年祝福,又与利昂娜说了些家常话。
“说起来,霍华德太太已经带着艾莉到了。”神父指向室内说道,“多亏了她们一大早就来搭了把手,不然这一早上可有得忙……”
小小的教堂中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人,但站在唱诗班附近的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倒是很容易看到。
见到利昂娜进来打招呼,霍华德太太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跟在她身边的小艾莉也一样。
与之前在庞纳城中那个怯懦却早熟的女孩不同,过了小半年后的她反而更像一个孩子,在看到利昂娜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一路蹦跳着跳到她面前。
“好久不见,弗鲁门阁下!”女孩就像一只雀跃的百灵鸟,一双大眼睛明亮到没有一丝阴霾,“您也要来参加今天的弥撒吗?”
利昂娜笑着点点头,微微弯下腰,顺着话题询问了下她最近的近况。
按照小艾莉的话说,这半年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半年。
她与霍华德太太相处得很好,这点从她此时的衣着和精神状态也能看出来。除此之外,她平时也会抽出三天时间来教堂上学识字,现在已经能基本看懂简单的绘本,在霍华德太太织挂毯时也能跟在旁边打下手,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利昂娜看着女孩的笑容,只感觉内心的一角都变得柔软起来,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
与认识的人都打过招呼,弥撒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可对利昂娜来说,这大概是她最难熬的时刻。
她的耳朵听着路德神父在上面念诵经文并讲解,脑子已经完全放空,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自从从道格拉斯夫人那里得到线索、又与谢尔比讨论,得到新的假设后,她反而有了一种失去目标的感觉。
如果真相真的像他们猜测的那样,除了真正动手的人,其他人也都因为各自的原因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是推波助澜,那她之后的行动全都要做调整……
如果目标不是一个人,如果仇人是一群人,那她之后又该怎么做?
就算她有能力把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可一旦人数太多,让他们发现她的目的,那他们会不会像三年前一样合起伙来一起对付她?
利昂娜并不畏惧直面那些人的恶意。因为她相信她的父亲,相信他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没有做过必须去死的事。
而在复仇信念的驱使下,她其实也并不畏惧死亡。可她心里明白,即使她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了真相,只要她死了,弗鲁门家的最后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她一样执着于让t那些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不,她不能这样钻牛角尖。
一切都还只是设想,一切都没有证据……她不该把自己的思维困死在一个假设里……
“要处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自己耐下心”
“利昂娜,急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纷杂的思绪中,一位老妇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就算是再乱的线团,它的线头也在你的手中。找到它,抓住它,沿着它的走向一点点梳理,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利昂娜闭上眼,开始重新整理自己得到的“线头”。
按照道格拉斯夫人的描述,那个一开始威胁她,却在最后放过她的男人曾经佩戴过佛玫兰侯爵家的徽记。
在马黎,贵族的家族徽记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佩戴。除了该贵族的主要家庭成员,能被主家认可的旁支成员,那就只有家中的高级仆人了——就像谢恩·霍顿,作为弗鲁门家的男管家,他直到死前依然在胸口佩戴着父亲给予他的家族徽章。
佛玫兰侯爵和他还在世的兄弟不可能会为了这件事亲自跑到一个小镇待上那么久,而佛玫兰侯爵家有资格佩戴徽记的旁系也只有首相布莱恩一家。
如果继续按照年龄筛选,威廉·布莱恩一家中也只有首相本人符合要求。
三年前,威廉·布莱恩就已经是首相了,于情于理也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件事——答案已经明晰起来,那人应当是佛玫兰侯爵家的某位高级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