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心里嘀咕着,将盒子里的手表拿出来,喜滋滋地看了半天,又重新收好。
“谢谢大嫂。”他看着手上的手表,想起那天在领事馆遭遇的生死瞬间,喜悦的情绪也一下子没了:“大嫂,我……”
丁薇看出明台需要找人倾诉,她合上手里的书,认真地看着他:“我在听。”
“表丢了的时候,我很难过。”
“我在出门前,特地戴了它。因为这块表是你送给大哥,大哥见我喜欢,才送给我的,我的外套,是大哥熨的。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去无回,所以我穿戴在身的衣物,就是我的殓装。”
“可是当我差点没命的时候,我又特别后悔,如果我那天穿着那身衣服‘去’了,大哥一定会恨死我的。”
“大嫂,我很累。我害怕自己出门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也害怕有一天大姐知道真相的眼神。”
他还想说,最怕的是有一天和大哥兵戎相见,但今天的事情,让他的这种恐惧,减弱了一些。
丁薇看着这样的明台,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很多事情,却什么也不能说,她没有想过,明台会有这样的一番心思。
轻轻拍着明台的背,丁薇没有说话。她不是不可以似是而非地诹一通,亦或是哄他一番,只是面对着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和她说着心事的明台,她知道,总有一天,他需要面对真相。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丁薇想,她应该和明楼谈一谈明台的问题了。
丁薇的想法没有来得及实现。
晚上的时候,她得知,这次,明楼将不得不在明台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原本安排参与歼灭南造云子行动的林参谋一组人,在川沙古城遇到了日本人,交了火,一组人都被打散了。两个殉国,三个被当做劳工卖到了日本人的矿上,还有两个受了枪伤,只剩下林参谋还有作战能力。山穷水尽之下,明楼不得不下令调动毒蝎。电报今晚发出去了,最迟明天,明台就会收到刺杀明楼的任务。
而不必想,依明台的个性,他一定会请求与毒蛇见面,被拒绝之后,他会找的,应该只有丁薇。
“你希望他去执行任务吗?”丁薇看着面色凝重的明楼,问。
“如果他不去,郭骑云也会去执行任务。你的射击……”明楼起了个头,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不去,你去也不合适。”
“我想知道整个行动。”
明楼迟疑了,他当然知道依丁薇的聪明,早晚能发现他告知的行动中,缺了一环,但是他以为,至少会是在行动结束之后,在他见到阿诚并没有真的去医院包扎之后。
“你把南造云子送到毒蝎的枪口下,那么阿诚呢?阿诚受伤是对南造云子用的苦肉计,可是这出苦肉计,并不仅仅是让南造云子相信阿诚吧!”
明楼避开与丁薇的目光相对,他在思考,怎么说。
丁薇不是明台,她能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实话。
沉默了一会,明楼终于决定说:“陆军医院里,有一个延安的叛徒,住在由日本宪兵把守的高级病区,只有南造云子的证件,才能进入。这次行动,军统和延安的人合作,各取所需。”
这个说辞,合情合理。
丁薇没有再追问。既然那个叛徒已经有人处理了,她就放心了。
“阿诚呢?”
明楼奇怪:“怎么了?”
“我来替你开那一枪。”
“你?”明楼知道,丁薇的定点射击还不错,但毕竟这一枪,射的是人,不是靶子。
丁薇没说话,她叫来阿诚:“你信我吗?”
阿诚看到明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却还是道:“我信大嫂。”
“你……”
“大哥,虽然给汪曼春下药能制造你的不在场证据,但你留在周公馆,才是洗清你所有嫌疑的最好办法。我相信大嫂的枪法,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挨一枪而已,我受得住。”
丁薇见明楼还要阻止,抢在他前面开口:“既然阿诚也没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留在周公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你一向是讨厌枪的。”
“但是不代表我不能开枪。”丁薇问阿诚,“你明天去特高课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