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将下午在周公馆的事情捡重点说了,在说到她是在会明公馆路上才发现自己着了道的时候,明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
“周佛海应该只是舍不得这笔钱,毕竟,这笔钱金额很大。”明楼沉思之后做出判断,“但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就给他点东西,吓吓他。”
丁薇不解:“吓他?”
“让他知道,卸磨杀驴这种手段,对你用很危险。依戴笠对你的重视,你死了,他的投机买卖,就做不成了。”
“是个险招。”丁薇说,“到底用不用,就看阿诚带回来的消息了。”
“好了,阿诚回来我通知你,你啊,先睡一会,你这一下午,想必都在琢磨周佛海的事情吧!”从丁薇手里收走笔和本子,看到上面涂涂画画的乱码和单词,明楼知道,这是她极其焦虑的表现,她太累了。
“别焦虑了,你有我。”在妻子的额头落下一吻,“睡一会,乖。”
丁薇听话地闭上眼睛,熟悉的气息,安全的味道,没一会,她就睡着了。
明楼说得对,她太累、太焦虑了,此刻心头的大石放下了些,她总算可以稍稍放松一下,生产后身体的疲惫,就如海水一般涌来,将她彻底吞没。
☆、
寒风冷冽,1941年的冬天到了。
美国珍珠港被偷袭将因为宵禁而平静的上海滩炸开,从第一个电话响起,明公馆的电话铃就没有过片刻的□□。睡梦中的明楼醒来后顾不上收拾,急匆匆地洗了把冷水脸,就披上外套往新政府办公厅去。
“明楼——”
日军偷袭珍珠港这个突然的消息,把丁薇和明楼所有关于今天的计划打乱。
明楼道:“日本人现在正是得意的时候,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我知道,只怕上海三年内,没有哪一天的警戒会比今天松。”
明楼担心地看着妻子,转身嘱咐阿诚:“你留下。”
“不用,”丁薇拒绝,“阿诚在你身边我才放心。家里还有司机,我让他送我去周公馆就行。虽然他没有打电话来,但于情于理,我都得去一趟。”
“周公馆此刻应该门庭若市,怕是没时间见你。”
“他没时间,可我得证明,我有时间。”
“原本想靠战争发财的,这回也不得不被牵扯进来了。”
丁薇和明楼一起出门。
“乡下都安排好了吧?”出门前,明楼向阿诚确认。
“已经都安排好了。”
千言万语在心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明楼叹了一口气:“大姐……算了,什么都不说了,她能平安离开就好。”
说话间,奶娘从房间里出来:“太太,小小少爷又开始哭了。”
小少爷是明台,小小少爷自然指的是明禹。
丁薇闻言,转身就想去哄孩子,走了一步却又重新退回来,她抿着下唇,狠了狠心:“算了,再舍不得,都得走到这一步了。李婶,以后……拜托你。”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明镜已经死了,却由于丁薇的坚持,却依然只能按“失踪”处理。王天风,因为丢了那笔新政府出借的赎金而被革职,从特高课的处长,降成了一个小小的行动队队长。于王天风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他得知那份他以为是汪曼春出尔反尔而登报的口供,实际上是周佛海授意丁薇登报的,军统回不去,留在新政府又不甘心。迫于局势,他只能忍下这口气,但他又不能真的忍下这口气。他不敢对周佛海有怨言,却和明家闹了不快。
毕竟登报这事是丁薇做的,王天风对她有怨言也是正常,可丁薇自从生产之后强撑着一口气忙活明镜的事情,也不知王天风在明家说了什么,自从那日王天风去明家之后,一向康健的明太太身体垮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明太太这一病,半年都不见好转。医生说是生孩子本就亏了气血,便是不坐月子,也得多多休息。偏偏明太太别说休息没了,竟还比临产前的几个月还要奔波劳累。这样一来,一旦倒下,自是非几日可以恢复。
缠绵病榻的半年时间里,丁薇干脆把警察局的差事推了,除了偶尔去一趟周公馆,几乎是足不出户。
即使不在警察局任职,但二宝作为明太太的心腹,该报告的事情却也从来没落下。
半年来,丁薇的生活,围绕着养身体和照顾孩子。她和明楼在无数次的“辩论”中,终于达成共识——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孩子送出上海,由大姐照料,再找机会,把大姐送去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