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声畅快,却仿佛染了病态的谵妄,呓语一般,又急又快,“可是你应该明白——假的就是假的,乌鸦怎么也变不了凤凰——你胆大包天,居然敢冒充皇嗣,就该有这等下场!” “你是罪有应得!” 昭宁越说越是激动,眼中闪着光,让人看了心惊,她的十指纤纤,攥紧了一旁的桌沿,留下深深的刻痕。 “你说的不错。” 疏真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淡然应声道,百无聊赖的从书架上取下一卷,随意翻页看了起来。 好似狠狠一拳捶入了棉花之中,那般无处着力的感觉,简直让昭宁几乎疯狂了。 “你……!” 疏真头也不抬,淡然道:“既然我已经得到应有的下场了,你也该心满意足了,何必在此喋喋不休?” 昭宁的眼中几乎凝出血丝来。 这是在讥讽吗? 自己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一切……无论是长公主的尊荣,皇帝的敬慕听从,还是,萧策的爱恋眼神。 即使,眼前之人被废黜出京,落陷污泥,她仍仿佛是无形的鬼魅,占据着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角落。而自己,却什么也没得到。 昭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使自己彻底失态,“到头来,你与我,谁都没有得到萧策,就算你嫁得不错,却也是意难平吧?” 疏真终于放下书,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头一冷—— “我与朱闻琴瑟相得,此生再无遗憾了。” 这一句平平淡淡,毫无炫耀之意,但其中蕴涵的笃定满足,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她瞥了昭宁一眼,“听说你与石家少主有缘,不日就要下嫁于他,到这时节你仍是对萧策念念不忘,只怕是不太妥当吧?” 昭宁的脸色因愤怒与惊慌而变得惨白,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室外有侍女隐约声音,“见过无病少主。” 身世 石无病进来时,两位宫装佳人正在对坐品茗,举止之间幽雅娴静,他却敏锐觉察出了空中残留的剑拔弩张气息。 “在聊什么?” 他笑得温文,低下身,替昭宁公主系好外袍领口,“春日还是带寒,你要小心身体。” 昭宁凝望着他,眼中也闪着喜悦而甜蜜的光芒,两人靠得极近,姿容各是不凡,很是赏心悦目。 “你也是,族中事务都落到你肩头,你也不要太过操劳了。” 疏真在旁看着,见昭宁公主柔声叮嘱,一副温驯可人的模样,只觉得眼前此景太过离奇,不由心下恶寒,却也忍住了没笑出声来。 昭宁挽入石无病的臂中,凝视着他,好似在打量他是否疲惫,“有无族中宗亲为老不尊,与你为难的?若真有,我好歹也是皇家公主,定要替你将这些人赶出大门!” 她的声调关切而亲昵,疏真听着简直要寒毛直竖了。石无病却笑得越发欢畅,“为夫不才,全凭公主作主就是。” 昭宁矜持而笑,眼中却闪过满意的波光。疏真看得真切,对她这一刻的心理可说是洞若观火—— 昭宁苦苦求索着萧策的情爱,终不可得,又觉自己受了皇帝和“卑贱宫女”的侮辱,求告无门。此刻却有人将她高高捧在掌心,爱若珍宝,这对她来说,是何等的旱中甘霖! 疏真冷眼打量着昭宁眼中隐约闪过的算计之色——对于昭宁来说,如今的她,虽然仍有公主头衔,却已在宫廷中完全失势。牢牢抓住石家嫡子所代表的权柄,便意味着她手中仍有筹码,将来有一日,她大概会“报仇血恨”,扬眉吐气一番。 两相衡量,昭宁与石无病这般亲昵,却也不足为奇了。 疏真打量着两人如画似的般配模样,唇边抿出一道笑意。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他人只有被自己算计的份。 真是可叹啊……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石无病瞥了疏真一眼,却又回头去跟昭宁温情款款,“公主也要开怀才是,何必再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 昭宁公主望入他情意深重的眼中,不由的甜甜一笑,“我正在请教世子妃一些问题,到现在天色已晚,也该告辞了。” 她转身离去,石无病望着那手握手卷的明丽女子,知道自己也该识相离去。 他却并未告辞,而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何要娶昭宁?” 疏真站在明珠的光辉下,微微摇头。 她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位初掌大位的世家公子,只见他面上仍是笑容不改,眼光却凝出诡异的波光,整个人逆光而立,半明半暗间好似被鬼魅附体一般,整个人酝酿着极为危险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