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锦园,大雨如倾倒一般落下来,雨檐边雨珠成串滑下,落在地上,飞溅散开,又汇聚而来。雨势连绵不绝,整整下了一日。入夜后,终于有些缓下来的趋势,不过细雨斜丝,却不见停。绿儿给赵明锦送完夜宵,走到在铺床的红儿身旁,两人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说的正是叶濯午膳和晚膳都没过来的事情。以往叶濯可是最准时的,只早至,从未迟。若当真有事不能过来,也会差景毅提前知会。今日一反常态,确实有些古怪。赵明锦几口将酒酿圆子吃了个精光:“你们两个下次议论什么,声音还得再小些。”红儿和绿儿对视一眼,笑起来:“将军,王爷他……”“王爷行事,你们两个小丫头操心什么,早些回去睡。”打发走红儿和绿儿,赵明锦吹熄灯烛,躺进馨香又柔软的寢被中,不多时睡意上涌,真是应了那句由俭入奢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霎时清醒过来。来人脚步声凌乱微沉,一步步走近,似是故意在告知她有人闯进来一般。待那人绕过屏风,赵明锦鼻端一动,闻到了叶濯身上独有的檀香气。只不过被酒香冲淡了不少。她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来:“至少二十年的罗浮春,府里还有么?”“有,”叶濯坐在床榻边,视线隔着月色的暗淡光芒落在她脸上,清湛又专注,“不给你喝。”“为何?”“二十四年的罗浮春,世间仅剩四坛,”他的声音清澈又轻忽,“阿锦,你是我什么人,为何要分与你。”、028(小修哈)赵明锦缓缓睁开眼来,两人隔着暗夜对视,俱是沉默。往日叶濯说话总是温润又和煦的,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位是当朝闲王,是圣上胞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无论面子如何,骨子里合该是清高的、孤傲的。说话也该是这般咄咄逼人的。“我虽归来日短,但蒙王爷多次相助,我以为,”她声音一顿,撇开视线,“我们是兄弟。”叶濯笑了一声,极轻且极讽刺:“谁要做你的兄弟。”也是,她一介武人,若非功夫高点儿,还打了胜仗,也入不了皇家的眼,更攀不上这门亲。或许没她挡在中间,叶濯和安庆郡主的孩子都会叫爹娘了。看来他喝了这么多酒,又深更半夜的闯进她房中,是为自己和安庆郡主抱屈来了。赵明锦想坐起来好好同他说道说道,身子刚一动,肩头便被扣住了,那力道强劲,她一时竟没有挣开。眼前光亮霎时一暗,叶濯身上的酒气混杂着檀香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偏开头去,微凉又柔软的感触从她的侧脸划过,停在耳尖。赵明锦唇角抽动,只觉脸上一阵热过一阵,耳畔像被放了颗火种,叶濯的气息喷洒在那里,让火种燃成了火苗,且已起了燎原之势。“躲什么,若非战事耽搁,有些事情是早该做了的,”他的声音紧绷到有些喑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况且,不是说喜不喜欢本王不打紧么。”这话耳熟到让赵明锦脸色一冷,白日里她与如玉的对话,看来被他听去了。不过听壁角的人尚能理直气壮,她有什么理由瑟缩心虚,况且她敢说敢当,没有一句是不认的。“我也说了,若王爷有意,我可为王爷纳个侧妃,无论是谁,”她声音不自觉的凉了下来,“哪怕是安庆郡主,也无妨。”提到安庆郡主,叶濯身体果然僵了一瞬,赵明锦觑了这个空档,掌心蕴力推开了他的手臂,身子灵巧地从被褥中钻出来,借力翻起,不过转瞬工夫,人已从榻中落在地上,换她居高临下地看他。“王爷心绪不佳,借酒浇愁,半夜三更跑来我房里撒气,是以为我赵明锦好欺负?”她双臂环胸,气势凛然,“自己娶不到心仪之人就过来羞辱我,天下可没这样的道理。”叶濯默了一会儿,缓缓坐正身子,仰头去看她:“羞辱,”他轻呵一声,眉眼黯然,薄唇紧抿,许久才道,“你我之间竟然……”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摇晃着起身,再没看她一眼,径直绕过屏风走了。门被吱呀一声拉开,又被砰地一声关上。这人往日看着是个菩萨脾气,发起疯来脾气还挺大的。她撇嘴:“莫名其妙。”自那夜过后,叶濯再没出现过,一连几日下来,红儿和绿儿脸上的担忧已经掩饰不住,赵明锦反倒自在如常,权当没他这个人。“将军,您与王爷是吵架了么?”红儿问得小心翼翼的,她想起那夜的事情,摇头:“是他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