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陈设简单,正前方一红木的案几,堆满了各种卷轴书籍,笔墨纸砚,周围两排同色的椅子,再无其他。凌无书正一个人伏案看公文,见殷然来,示意她坐,又吩咐下人为她上茶。殷然看他面色红润了不少,倒是没有流鼻血的迹象。她心直口快,端起手边的茶来喝了一口,屁股还没坐热,就眨巴着眼问少爷有何贵干。凌无书开口问道,“我娘的兵器场帮她打理好了?”然后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茶就被喷了出来。原来凌老夫人自以为密不透风的小基地早就被儿子牢牢掌控在监视之中,甚至昨晚刚让自己打理归置的事情,他也立时就知道了。刚才在席间还故意问自己为何一夜未睡……这家伙,真够腹黑的。凌无书闪身躲过喷出来的茶,面无波澜地看着殷然。殷然点了点头,为老夫人鸣不平道:“大人为何不让老夫人练武呢?您是没见过凌老夫人身手,厉害极了,她平日里无聊地很,活络活络筋骨有什么不好的?”凌无书:“……”母亲的身手,他就是见识地太多了。“若母亲心血来潮耍这些玩意儿,你帮我看着她点。”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温和地嘱咐道。想了想,又补了句,“你自己记得离远点。”殷然懵懂地答了声“是”。心想自己这回成双面间谍了。说完,凌无书从案几上走道殷然身边,低声说道,“还有一事。你知道吗?元二的旧屋已经被烧成了平地,一夜之间的事,也不知是谁干的。”还有谁,傅卓媛呗。找不到那张字据,她该是要疯了。殷然笑道,“哎哟,幸亏我走得早。”“别说风凉话。”凌无书认真地看着她,深信她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自己。“那大人想要听什么?我知道的可不多。”殷然仰头看他,烛光映衬下,一张鹅蛋脸娇憨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睛楚楚动人,竟叫人不舍逼问更多。凌无书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收起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殷然也将眸光转回,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她不是不想和盘托出傅卓媛和双鱼佩的事,只是现在空口无凭,时机未到。再者,倘若真的让凌无书相信她是双鱼佩的主人又如何呢?难不成嫁进凌家?昨天还在嘲笑凌无书和傅卓媛盲婚哑嫁,转眼就代替了傅卓媛,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她没有说话,纵使心里有万般想说,又万般纠结,却只是静静地坐着,将头埋地低低的。“还有最后一事要同你说。”凌无书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既然她刚才没有坦诚相告,那这件事,本也是不该告诉她的,但不知怎的,得知此事的一瞬间,凌无书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殷然。“之前我们不是说起元二可能有个兄弟叫元大吗?原来还真有,我查到了这人,你想不想看?”“这人还在涿州城?”殷然一怔,又想到元二家仁善堂的牌匾和母亲的遗物,心血翻涌起来,睁大眼睛仰头望着他,“想看!”凌无书低头一笑,“那你明日早些回来找我,我带你去看。”“明日?”殷然眼睫一颤,满是不解,“为何不现在告诉我?”凌无书不理,只是少见地笑了一笑,“不早了,快回去睡吧。”他的笑容很好看,像醉人的春风,但也不足以平复殷然好奇心未得到满足的愤懑。“卖什么关子……”她忽悠一下站起身来,嘟囔着走了出去。“等一下。”刚走到门槛处,凌无书又叫住了她。她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月光一泻而下,照在她素净的青绿色衫子上,像一幅动人的画。“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凌无书说,“关于傅家,关于……十年前的事。”“什么?”少女眸光闪动,像极了那日波光粼粼的湖面,凌无书没有回答,却像是等她发话。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像是沉默地对峙。半晌,凌无书轻声道:“回去吧。”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殷然迟疑地转身,沿着那温柔的月色,消失在凌无书的目光之中。喂!你的灰姑娘掉了!元大的事情要不要掺和?关于母亲的遗物和仁善堂的牌匾,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纵然能给,又能为逝去的亲人追回什么?也许最终都是徒劳,殷芡实想要的那个家,早在十年前就烧光啦。回不去的,才能成为死者不逝的执念,殷然这苟且偷安的穿越者,除了费心巴力求得一席安枕,又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