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烛火移近,俯身开始从那堆烂肉里挑起了骨头。
原来的仵作只拼出了上半身,还不是完整的,只有大半个胸腔和半边头骨,左臂全无,右臂只有半截肘骨。
兇手的碎尸手法毫无章法可言,脆骨几乎是一刀剁断,而胯骨、肱骨和股骨的截断面上却有锯齿的痕迹。
一堆碎骨与皮肉粘连在一起,江瑟瑟挑得有些吃力,为了方便骨头拼接,她不得用剪子将没有完全断开的皮肉剪断,并用匕首剔除已经开始发黑的皮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江瑟瑟总算是完成了尸骨的拼接。
近两个时辰的躬身姿势,使得她直起腰时不禁嚎叫了一声,她将铜镊搁在木台上,取下手套平整的与铜镊放在一起。她则撑着酸痛的腰,退到身后的空着的木台上坐着。
江瑟瑟看着眼前这一具破碎不堪的尸骨,无法想象对方生前究竟遭受了什麽样的折磨。
夜风簌簌,野猫长嘶,皎洁的月光随西而落,屋中地上的窗棂格影渐渐消失。
沉浸在思索中的江瑟瑟向后挪了挪,索性于木台上盘腿而坐。她轻阖双目,仔细地回忆着在拼骨过程中留意到的痕迹。
许是江瑟瑟想得太过认真,竟连屋外响起的脚步声也未曾发觉。
裴霁舟近日颇为兇杀案所累,追查数月却连兇手的蛛丝马迹也没有捉住丝毫。
年关将至,热闹的西京城却无端蒙上了一层阴鸷,家家户户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今日午后,圣上又将裴霁舟传入了宫里询问案情,天子虽知案情棘手,却还是下令让裴霁舟于小年夜前侦破此案缉拿兇犯。
算了算,虽然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可裴霁舟却丝毫没有信心。
裴霁舟已经不知道将卷宗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次,但依旧没有发现新的线索。晚间吃了几壶茶,入寝时却怎麽也睡不着,辗转几番,他索性披了大裘于庭院中静立了片刻,最后也不知道怎麽便踱步至了这处临时殓房。
及至院门拱墙下,看到屋里烛光闪烁,裴霁舟仰头望了眼只剩半张脸的弦月,还以为自己産生了错觉。
裴霁舟踩着残雪冰锥慢慢朝着殓房靠近,上了台阶后,他伫立半许,透过破了洞的窗棂格看去,竟看到殓房内的木台上盘腿坐着一人。
裴霁舟的心情从奇怪、惊愕到疑惑,他没有叩门,而是径自将其推开。
冷冽的夜风像是终于寻到了猎物的恶狼,齐齐朝着屋内涌去,登时便吹灭了烛台。
木台上的女子仅是被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却没有要移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