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玦越听越不吉,因问道:“父王,究竟怎么回事?”
他的父王拿起桌上一张桑皮纸,纸张单薄,散发药香,不问可知包过药材。
如此寻常轻巧的纸张让他的父王拿着,居然拿得手抖——他那平日能轻易提起几十斤长鎗的父王。
父王话声也在发颤:“今日你我吃的补药有毒,服下此毒,五脏六腑迅速衰败,不出数日无疾而终。”
这话好似在人头顶打了个焦雷,赵玦问道:“父王,是谁下毒?”
他的父王不答话,喃喃道:“我哪里对不起她?”口气萧索,眼眸空洞。
赵玦心跳急了起来,这世上能教他父王灰心丧志的人屈指可数。
他起了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即使不愿深思,终究必须问个明白:“谁是凶手?”
父王道出他最恐惧的答案:“你的母亲。”
“不可能!”赵玦嘶声道,“定是奸人挑拨,父王切莫轻信。”
他的父王怜惜看着他:“阿欢,王府覆灭在即,旁人挑拨我们夫妻,有何益处?”
赵玦始终不能相信:“母妃谋害我们父子,又有何益处?”
“她和赵昂做了买卖,药死我们父子,布置成畏罪自尽,换取她带上王府产业全身而退。今晚她听我透露私逃安排,便连夜向赵昂通风报信。”
“父王从何得知这些内情?”赵玦问道。
当他听毕父王解释和嘱咐,毛骨森然。
“阿欢,”他的父王交代,“王府将破,我先回居处,你待会儿立刻跟来。”
赵玦像作梦一样来到父母居院,途中意外受流箭所伤。
在居院里,父王依照先前在正厅的谋划,作势要杀母妃,母妃挣扎呼救。
赵玦拎弓上前,道:“父王,放过母妃!
——在正厅,父王要他唱和作戏,扮白脸救下母妃,放箭弑父。
赵玦举弓搭箭,大喊道:“父王,放母妃走!”
——父王说,我身中剧毒,已无生望。纵使今日不死,下诏狱一样不得活,不如拿这条残命换你生路。父王死在你手里,也好过教赵昂折辱毙命。
赵玦喊道:“父王住手,我放箭了!”
——父王说,赵昂阴险卑鄙,见我们父子自相残杀,他心中得意,或许肯饶你性命,留下你当成我不如他的见证。你又救了你母妃一命,但愿她善念未泯,肯帮你求情。阿欢,父王盼你觅得转机活下去。
赵玦放声大叫:“父王!”
在这声叫唤中,他放出了箭矢。
他以父王手把手教导他的箭法,放出了箭矢,射穿父王的胸膛。
铿锵的刀枪声,惶急的人声,红亮的火光,刺鼻的烟味,翻飞的雪花,一切通通消失了。
天地刹那虚无静谧。
赵玦眼睁睁看着他的母妃自顾自逃离,彻底坐实抛夫弃子,独自求生。
他顾不上追究,奔到父王跟前,目睹自己曾经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父亲跪在地上,精气神迅速颓靡,英雄末路。
忽然父王无声笑了,彷佛在自嘲:这一生一世,究竟算什么?
而后父王看向他,温柔痛惜。
“阿欢……对不住……”父王说着,咬牙掏出匕首,刺进他胸口,拼尽余力完成父子相残的苦肉计,“没能让你过上……更好的……人……生……”
父王话音方落,气力衰绝,倒向他怀里。他撑不住,带着父王一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