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终于转过身,她深吸一口气,还带着颤音开口:
“我看见你亲他了。”
牧廉早猜到了,但听见这句话,还是心头蓦地一跳,有冰冷的水一阵阵拍过来。
“牧廉,我不管谁主动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什么心思……玩笑也好,认真也算了,马上停了。”
这间房子不隔音的,奶奶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还特地走到窗前,像是要把话里的那些秘密全都托给夜风,求他带走消散。
牧廉沉默了很久,然后他听见自己说:“我是真喜欢他。”
“你没听见我说吗?!”奶奶一下被点炸了,她当了半辈子斯文人,从未如此失态:“停了,断了,听不听得懂?”
“……”
牧廉沉声问:“我喜欢他,怎么断?”
奶奶窒了一瞬。
从小到大,她未跟牧廉说过重话,但那一瞬间,满腔的愤怒和悲凉窜到极点,她几乎想抬手打他。
牧廉很懂事,学习好,也不贪玩。他们家境不好,牧廉就跟没有小屁孩那个阶段似的,从来没有伸手要过什么。
他没有要好的同龄朋友,也没有特别衷爱的玩具。
可就是这样的牧廉,在月光下抱着另一个少年,迷乱而青涩地吻他。
奶奶几乎一眼就知道,她孙子确实喜欢人家。
跟从前的对比实在太明显,不消牧廉承认,她就知道,她孙子一颗心都拴上去了,珍重人家,割舍不下人家。
如果……
如果今天和牧廉一起躺在床上的不是宋理枝,是其他随便的哪个男孩子,或者女孩子,或者任何人——她即使再震惊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都会默默转身。
牧廉太懂事了,太招人心疼了,他从未有机会喜欢过什么,他该拥有喜欢人的权利,该开开心心地过好后面的每一天。
但偏偏,是宋理枝。
奶奶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把抬起的手放下。
她从来都是个温和的人,再愤怒再震惊也学不来发火那一套,她只能放低姿态,去试图说理,去哀求。
“崽崽……你这样害了他知不知道?以后他怎么抬头?怎么面对别人?你宋叔蒋姨怎么办?他们得多难受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宋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每说一句,肩膀就佝下去一点,像这些愧疚和荒谬要把人活生生压垮了。
牧廉垂着眸,他盯着老人蜷缩颤抖的手指,沉默了好久,才问:“那宋理枝怎么办?”
“什么?”奶奶愣了一下。
“宋理枝不开心怎么办?”牧廉又问。
他抬眼和奶奶对视,攥紧手指,语调沉沉:“我不想他不开心。”
奶奶脸色很差,她默然一秒后慢慢点头,一连说了两个“好”字:“……那我问你,你能护得了小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