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因此缺少至交好友,但并不孤单。
因为妈妈一直陪着她,妈妈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再比如,妈妈叮嘱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的手。
所以从小学到初中傅润宜几乎没怎么上过体育课,更别说参加一些剧烈的竞技运动。
上高中后,家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她所有的成就和进步都会令另一个人陷入尴尬,有关傅润宜的一切,都成了动辄得咎的话题禁区。
于是渐渐,很少有人再谈起她。
傅润宜犹如一张没有个人意志的白纸,被人写了一半后,才发现落错了笔,于是又草草投进水里,一点点被冲淡字迹。
好处是也不会再有满怀期待的声音来反复提醒傅润宜,她以后是要当小提琴家的,小提琴家的手和生命一样重要。
傅润宜的手,终于有了受伤的权利。
在她自己某一刻的故意为之之下,傅润宜人生第一次品尝手腕脱臼的滋味,肿胀,僵疼,筋骨错位的感觉,仿佛那一刻她已经献祭掉了一部分的自己。
原来“归还”,真如傅雯宁所说,不是什么轻飘飘的感觉。
借着她手伤修养的契机,傅学林顺理成章建议停掉傅润宜的小提琴课,妈妈一开始不同意,但傅润宜答应了,之后她将自己所有的琴谱都整理起来,封进箱子里,说自己想休息。
许许多多的夜里,床褥下没有豌豆硌着,傅润宜还是会睡不着,枕头也总是不知不觉就湿掉一圈。
她想,自己终究还是很幸运的一个人。
其实在上一任老师因举家移民不能再教她的时候,傅润宜就应该跟小提琴告别了,好老师不是那么好找的,这个家没有义务再在她身上耗费比傅雯宁更大的精力。
怎么会那么巧呢?
偏偏这个时候原惟回国了。
他的妈妈愿意试着收一个学生来教,在上一任老师所列的名单里,明老师偏偏选中了自己,她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总是耐心鼓励,即使学生犯错也绝不会受到任何批评。
这样一想,好像已经多挣来一段好时光。
那些夜晚,傅润宜揉揉眼,趴在微潮的枕头上又能缓缓抿出一个笑。
脑子快速闪过一些往日画面,傅润宜任由它们回放,仿佛她的身体里已经生出某种阻隔,旧的记忆不会再轻易和新的傅润宜发生疼痛反应。
末了,她只冲着眼前的原惟同样露出一个笑。
原惟却觉得有点莫名,嘴角扬出一丝笑弧,“傻笑什么?喜欢打网球吗?”
傅润宜思考后,说:“有点喜欢,如果是跟你打的话。不过我有点菜,你得给我喂球,我才能接到。”
原惟也思考了两秒,淡淡道:“那不止‘有点菜’了吧?”
傅润宜立时红了脸,也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