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从尹叙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的实在,邱氏自己都要相信了,偏是这一愣一疑间,她失去了最好的发难时机,因为又有人抢先了——“云珏!”赵程谨猛得起身,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怒视云珏。“在陇西你对伯父伯母和我爹我娘这样就罢了,岂可对霍夫人这般无礼!你、你给我跪下赔罪!”此话一出,霍家母女三人齐齐转过头看向赵程谨,神情里透出了一样的疑惑。你刚才说什么?她在陇西时,对谁也这样?赵程谨接收到了对方的疑惑,也不管云珏还直挺挺站在那儿,忙道:“夫人见谅,表姐因自小体弱,学不得什么吃力的功夫,所以军中的师傅们便着重教她些能自保的巧劲功夫,暗器算是一样。”“奈何表姐学艺不精,为了让她不当儿戏严肃对待,师傅与伯父们都是亲身上阵,以己为靶。表姐若有差错,伤的就是长辈,以此为压力,才叫她略有小成。”“表姐学成之后,便养成了以人为靶的习惯,一则是为维持认真对待的态度,二则,表姐这本事已出神入化,指哪儿打哪儿,族中长辈多是习武之人,也乐得陪她耍趣——”说到这里,他又转向责备起云珏:“可你也不看看座上是谁,霍夫人温柔慈祥,又不是家中练惯功夫的嫂嫂婶婶,夫人惧不惧怕是一回事,你不该问也不问就纵着习惯出了手又是另一回事!还不快赔罪。”所以说,求情的最高境界不是全都说好话,而是一个红脸负责将人高高捧起,一个白脸负责将人狠狠按下,以及一个会来事的罪魁祸首。云珏听完赵程谨的话,当即提着裙摆小碎步走来,关切的问:“夫人您没事吧……”话音刚落,被钉了九根簪子的木屏咔嚓裂开!“别碰我!”邱氏惊声尖叫。反应过来自己失仪后,邱氏强行堆出笑容,努力平静:“我、我的意思是……别管我,我没事!你瞧你,施展个本事,头发都散了,萱、哦不,嬷嬷,快将云娘子带去重新梳妆!”嬷嬷看着那被活活钉开的木板,哆哆嗦嗦点头:“是……是!娘子这边请!”云珏用一种惊喜的眼神看着邱氏,夸赞道:“尹师兄说的不错,夫人果真是像太后娘娘一样的女中豪杰呢!若来日夫人去到陇西,我定要好生招待!”邱氏:大可不必!霍萱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为何不惩治她?哪有做客人的对主人这样无礼的?应该让父亲来把她抓起来打入大牢!这事传出去,足够让她被唾沫淹死,让长安城,不对,让全国上下都没有男人敢娶她!“母亲!”霍萱兰在旁跺脚,却被邱氏狠狠瞪了一眼:“你闭嘴!”她又看向云珏,笑着催促:“赶紧去吧。”赵程谨微微眯眼,将邱氏的反应收在眼中,心里已有数。殊不知,他这一瞬间的微妙神情,也被尹叙收入眼中。尹叙眼神微沉,若有所思。虽说他方才的确是故意捧着邱氏让她不好拉下脸发难,但邱氏会不会平复的……太快了?再者,云珏今日之举太大胆,也太过离经叛道。他们二人是吃准了霍家不会发难?在场之中,大概只有云珏最自在了,她越过茶案,行至木屏边上,吭哧吭哧把自己的簪子拔下来,临走前还不忘看一眼那堆尖的石榴,对邱氏甜甜一笑:“多谢夫人赏赐!”赏、赏赐?邱氏不解的看了赵程谨一眼。赵程谨体贴的解释:“那堆石榴是阿姐向夫人讨得赏赐,夫人不记得了吗。她最喜欢石榴,以往被家中亲长考察功夫学问时,她总爱先讨个彩头,习惯了。”邱氏忍下满腹骂语,硬生生提起嘴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话:“原、来、如、此。不!必!客!气!”看着欢快而去的少女,尹叙忽然明白为何赵程谨年岁更小,却更显老成。大概和她处在一起,过一天,老十岁。霍灵馨全程都很安静。她一直盯着那块碎裂的木屏,心想,自己刚才把云珏比成什么来着?哦对,小刀子。和她为敌,原来真的会成为活靶子。阿弥陀佛,幸好这个活靶子不是她!……趁着云珏去梳妆,赵程谨再次提出告辞。毕竟他们今日要走访的还有几家,虽然送个礼寒暄几句即可,但来来回回也颇为费时。邱氏这会儿已经主动遗忘了自己留饭时话,更别提借尹叙和霍灵馨这点事儿给云珏拱火借刀杀人。她露出深明大义的表情:“应该的应该的,你们旬假有限,早日走动完早日回府歇着,可别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