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不情不愿走进国子监时,不早不晚,刚好在朝阳最明媚时遇上他。起先,她的确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安心留下。可看着看着,便看到越来越多的好,即便走近,扯下那层疏离的高冷外衣,也是表里如一的好!动心哪有那么难,天时,地利,人和,纵使心墙如铜墙铁壁,也能穿透。彩英问她,为何从前遇上这一类的并无动容。其实不是她喜欢尹叙这一类,而是她喜欢尹叙,恰好他是这一类。就算现在就可以回家,又或者此刻亲人全都在身边,她也一样喜欢他!是以,云珏拧起眉,道出猜想——“当初是他教我要自己为自己找一个坚持下去的寄托,质问我时,又问我是否有所保留。你说,他会不会胡思乱想,觉得我是为了转移注意才选择喜欢他,所以才那么敏感,继而生气?”彩英干笑一声:“不是吗?”云珏振振有词的反驳:“早已不是了!”彩英为难道:“可是尹郎君也不知女郎心思变化了,或许……”“或许真的是我错了!”云珏振作起来,再无什么悲伤失落,她想明白了。起初会喜欢尹叙,的确带着不纯粹的目的。尹叙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岂能随着她的心态变化跟着了解全部真相?如果他真的在胡思乱想中得出了这样的误判,她重新让他了解不就好了吗!“我决定了,从明日开始,我要摆正心态重新喜欢尹叙,我要用诚意让他明白,他不是什么寄托,他是我真心喜欢的郎君!”谈话就此落幕,彩英服侍着云珏睡下。房中渐渐安静时,彩英忽然小声的问;“可您想过,尹郎君为什么失约吗?”云珏默了一瞬,似乎是在想,但没想出来。她干脆的翻过身,一副已经得出重点的镇定,说:“那不重要!”人呢!出来看啊!……夜色已深,当云珏呼呼睡去时,尹叙已经在书房坐了近一个时辰,迟迟未就寝。三勤几度想提醒他该就寝了,毕竟明日还要早起,可一瞧房中冷清氛围,又不敢多说。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的约会被尹相破坏,使得他与那云娘子生了罅隙。他从未见过郎君这般。正当旁人为尹叙的反常而不解时,尹叙也因云赵两家的事所困。如果父亲所言都是真的,那么他之前的预感没错。圣人招云赵两家子女来长安,的确是别有所图。结果无非两种,其一,云赵两家实属无辜,当日黑手另有其人;其二,圣人怀疑有理有据,云赵两家罪该万死。尹叙今日才从父亲口中听到了这件事,自然也不知圣人手中到底握着多少证据。所以他只能从云、赵两家来反推。如果云赵两家实属无辜,那么一切好谈。但若云赵两家确然有问题,云珏和赵程谨这里就有两种假设,第一,二人不知内情,第二,二人知内情。若是第一种,那尹叙不得不佩服云赵两家的定力和决策。在不可能不知新君意图,彼此心照不宣的情况下,竟真的派了两个小辈前来长安。他们二人来到长安,会被多少有心之人盯上暂且不表,单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连防备都无,一旦新君掌握了确切证据想要发难,对二人随便一翻设计便是最好的名头。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二人敢招摇过市,出手便是那般昂贵的礼物,唯恐旁人不知陇西富庶,从而质疑这钱财从何而来。但是,他二人不知则无畏,云赵两家就由着他们这般胡来?这一点,尹叙觉得有些牵强,便也引申出第二种假设。云、赵二人早已被告知内情,他们此行是有备而来。所谓的阔绰送礼,或许是一个早有防备的设计。尹叙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日云珏曾说,他们还有许多人家要拜访,都是父辈昔日的旧友。但这当中,真正引起注意,亦或说他们郑重拜访的,就只有霍家和朱家。霍千山和朱昌杰,皆为云庭昔日旧部。拜访的目的为何?一掷千金赠豪礼目的为何?云珏她到底……当这个名字划过心头时,尹叙终是有些浮躁。他的确对云珏动了心,甚至想要在今夜表明心意。可若她是罪臣家眷,甚至已经参与其中,那么他这份心意将永远压制,烂死腹中。但若她什么都不知呢?从头到尾,她是被瞒着一切送来长安,再被明里暗里一双双眼睛盯着,甚至不知凶险将至,这又该如何?几乎是这个念头又冒出来,尹叙的心里便生出一股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