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从来不是他们是否宠爱女儿,而是她在小心翼翼分拣这份宠爱,只取自己能取的。安排她来长安,自以为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甚至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告知她圣人态度。但他们算不到她这么有主意,也不知她并非一门心思的风花雪月。她面临的,是更多的考验,这又印证尹叙说的那一句——她并不会因为这种安排,便少受一些伤害,少存一些忧心思虑。这一刻,裴氏甚至明白了来长安时,云珏抱着她大哭一场的原因。她什么都没说,眼泪哭干了,人好似又没事了,次日便能兴致勃勃的请命随军。然而,心中动容之余,又是压制不住的怒火和排斥。尹叙只是一个外人,他们却是一同相伴多年的家人,他凭什么对他们父女、母女之间的关系做些明里暗里的颠簸?他知道什么!?云庭沉着脸没说话,裴氏笑了一声,平声道:“都这样了,你竟还说不了解阿珏,你分明是了解得很,连亲生父母不知的事,你都知道了。”“所以呢?”裴氏凝视着尹叙,眼神凌厉:“我们不配做父母,你却是配做夫君的?你是想说,我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懂,也没有资格阻止她的婚事了?”尹叙笑着摇头:“伯母误会晚辈的意思了。晚辈非常理解二位的心情,晚辈也说了,当初是我自己一时糊涂放了手,如今就算历经重重考验那也是活该。但晚辈终究要跨过这个坎,自然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伯父伯母有心作阻,晚辈便要弄清楚,你们因何而阻,由何可解。譬如,你们对阿珏之所以这般紧张,不止有对女儿的疼爱,更有多年未消散的愧疚。”当尹叙说出“愧疚”二字时,裴氏瞬间沉默。父母疼爱子女是天性,但心存愧疚,必是事出有因。当年云珏被绑架的事,尹叙未必查不到,所以才有他这么笃定说这番话。尹叙一字一顿,“所以,晚辈该做什么,才能让伯父伯母相信,阿珏嫁给我,受到的爱护一分不少,又该做什么,能替她化解二位心中的愧疚,都是我该受的考验。”二进长安后,云珏就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过自己,甚至连“交易”那种混账话都说得出口,让他明白了她的态度。然后,她主动和解,甚至当众高调示爱,顺理成章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就要想法子攻克大山。若尹叙没猜错,她大概早已对家中表态,依旧是那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言听计从。但一转身,却逼着他来面对泰山泰水。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岳父岳母想的,却与她坚持的背道而驰。她不会顶撞甚至忤逆他们,或许是习惯成自然,或许和面前二位一样,是早已埋在心中不解动摇魔障,这是她永远不敢做的事。所以,这才是她给他,真正的考验。不破不立,可也没人说,非得自己亲手来破啊。大结局“那一起一起……”云庭和裴氏都不是傻子,尹叙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任谁都能听出话外之音,也坐实了,他就是在这等他们来。片刻的沉默后,裴氏笑了两声:“看来今日是有备而来,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尹叙摇头:“伯母此言差矣,晚辈已说了,这不过是晚辈想要迎娶阿珏该受的考验,若连这个还要旁人来相助商量,又算哪门子考验?“言下之意,是把云珏从这事中摘了出来。裴氏和云庭一听,看向尹叙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若云珏真的与他透露过什么想法,又借他的口同他们来说,便等于将家事抖露给了外人。话说到这里,尹叙一字一句,都是他们不容狡辩的事实。可尹叙将云珏摘出来,今日所言所行,就成了他自己的猜测和推断。既然是猜测和推断,便不是事实,他们终究留有一分否定的可能。只是,这个年轻人瞧着和和气气,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们难以反驳。云庭许久没有说话,裴氏看了丈夫一眼,沉下气来,索性将话全部挑开:“照你这么说,今日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和臆想,今日回去之后,我是不是该找阿珏好好谈谈?看看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疼爱和关心,到了她这里,反而成了负担。”若云珏敢说,她早就说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终究有些自己怎么都开不了口的话,做不了的事。裴氏这么说,是再一次试探他。如果云珏早就有参与,今日必定被审出来,那么她就算不想面对,也要硬着头皮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