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整个疯人院唯一的孕者,除了莫离,不可能有任何科研项目会把她带走。告别真正的友谊整个疯人院所有的疯人,每每说起被带走的恐惧,都会由衷地羡慕两个人。一是作为自然死亡测试对象的“老不死”,一是作为疯人生育测试对象的“黑眼睛”。当乱毛紧张地一下抓住素冬的手,想寻求素冬的安慰时,赫然发现,素冬小手冰凉、脸色苍白,竟然比她更紧张。乱毛顿时误会,并且内心升腾起出于友爱的不忍。“不会是我,你放心。”乱毛低声安慰素冬,并且轻轻地捏了一下素冬的手。乱毛的安慰倒让素冬惭愧了。她并不是为乱毛紧张,而是为自己。这种紧张无法对乱毛言说,素冬只能向乱毛轻轻点了点头:“嗯。不会是你的,希望是我。”乱毛当然不同意:“有可能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你。”可话音刚落,吉仓副院长的视线已经越过人群,落在了素冬他们这边。“老不死”顿时严肃起来,望向乱毛:“不会真的是你吧?他在看你。”乱毛顿时脸色煞白,垂下了眼帘,完全不敢去迎接吉仓副院长的视线,怕证实了“老不死”的话。“at2,出列。”吉仓副院长的声音如同一道炸雷,轰然在餐厅上空炸开。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素冬,随即又面露喜色,为自己逃过一劫感到庆幸。只有乱毛没有庆幸。纵然她那么害怕自己被当成实验对象带走,但此刻的她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解脱。她惊讶地望着素冬,声音都颤抖了:“怎么会是你?”反而是素冬的心中,前所未有地激情涌动。莫离果然如约来了。她盼望已久的计划终于要开始实施。不仅她自己要逃出这个鬼地方,她还要想办法,让这个鬼地方永远消失!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已经悄然降临。“at2!出列!”吉仓副院长提高了声音,又一次喊道。“在!”素冬声音嘹亮,就像在战场上那样,骄傲地站直了身子。“黑眼睛!”乱毛却拉住她的手,生怕一放手,素冬就会从她眼前消失,“怎么是你……”她低声悲呼,眼泪已经忍不住滚落下来。素冬望着乱毛瞬间泛红的眼睛,心底顿时从豪迈变得柔软,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这就是“生离死别”吧。素冬想。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来自他人最真挚的友爱,她终于知道,与真正的朋友告别是何等的依恋与不舍。素冬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她叫奇娜。她曾经在奇娜身上收获过珍贵的友谊,但奇娜终究回到了精英的世界,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反馈。乱毛却不一样。乱毛的痛楚,就好像素冬自己的痛楚,让她感同身受。她弯下腰,紧紧地拥住乱毛,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许忘记我。”乱毛失声痛哭。素冬直起身子,轻轻松开乱毛的手,毅然走向了餐厅的前方。吉仓副院长似乎对二人的诀别毫无兴趣,冷冷地望着素冬走上前来,指了指身前一米处,示意素冬停驻在那里。素冬无所畏惧,在他身前停下,傲立凝望。乱毛的哭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素冬发现,站在最高处的鲁宾院长,正深深地凝视着乱毛。这凝视那么深沉。它穿越人山人海、穿越千山万水、穿越精英与庸众的分野,就那样,深深地凝望。刹那间,素冬读懂了鲁宾院长的眼神。这不是精英的眼神,这是莫离望着素冬的眼神,这是喝了致蜜之水后的卡尔文望着奇娜的眼神。原来是他!那个让乱毛伤心而又念念不忘的男人,原来是鲁宾院长。刹那间,素冬回忆起那晚她被自己的孕吐吓到,匆匆去敲乱毛的房门,她在门外听见了陌生的男人说话声。当时她以为是“惹不起”,现在想来,那声音正是鲁宾院长啊。所以鲁宾院长是为了乱毛才来到疯人院的吗?素冬终于放下心来。只要鲁宾院长还在,乱毛就是安全的,她一定还可以再见到乱毛的。吉仓副院长宣布了中央研究所提征实验对象的消息,所有人都已经了然,提征的就是at2,也就是他们平常口中的“黑眼睛”。为自己而庆幸之后,他们无数双同情的目光都集中在素冬身上。这个年轻的“疯人”,在这里关押了将近三个月,如今终于要离开了。他们惊奇地发现,不知何时,“黑眼睛”的身形已经悄悄起了变化,在灰扑扑的宽大疯人服遮掩下,她原本纤细的腰肢,已经渐渐略略有些鼓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