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女儿通话时,说起了这件事。已经读了大学的岳青一听,当即一拍大腿,怒了:“爸,这事你可要顶住压力啊!那王雷是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但支持宁宁离婚,更支持她要钱……”其实,他本来也是心向着岳宁的。岳宁搁在五年前,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又能干,什么样的找不到,还不是那王雷上赶着追人家?追到手了却不好好珍惜,把老婆当老妈子长工使唤,自己天天养得白白净净的。可惜了,岳宁还不到三十的年纪,他现在看到,都已经完全不能和之前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联系在一起了。只是,承着上面的压力,他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不能落人口实。更何况,今天李美珍找他,说的不是离婚的事,而是说岳宁把她儿子的录取通知书藏起来了,这性质又不一样了,他也不能不管,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来的。扫了李美珍和她后面头顶两根鸭毛的王雷,他才转头对岳宁说:“宁儿啊,这离婚的事先不说,但这——你要是真把人录取通知书扣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爷相信你也是一时糊涂,现在拿出来,大爷相信,王雷也不会为难你的。”说完,他很有深意地看了眼王雷。王雷忙点点头,顶上两根鸭毛随着动作飘荡两下,显得分外滑稽且真诚。岳宁也很真诚,且委屈:“我真的没有见过他的录取通知书……”王雷崩不住,从母亲身后跳出来:“就是她藏的!她让我妈给我带话,说什么重要东西落在她这儿了,我查了一遍,就录取通知书不见了!她想用这东西威胁我,好不跟她离婚……岳支书,她,她,她用心何其歹毒!”岳宁:“……”前面说的还有点道理,后面又是什么玩意儿?这人逻辑就没个正常时候吗?她一摊手,无奈:“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没见过你的录取通知书,你爱信不信!天地良心,我藏那玩意儿干嘛,能吃能喝还是能卖钱?!”“我就夹在数学书里——”“数学书是吧?哪本数学书?代数还是几何?第几页?上面有什么内容?”王雷哑然:“这我怎么记得请。”岳宁呵了声,侧身让开,一指屋里的麻袋:“那你自己去找吧。但有一点,书一本都不能带走。”王雷愣了一下,心中迟疑不敢动,难道她真的不知道通知书在书里,是自己误会她了?旁边李美珍却发话:“为什么书不能带走?书不是我儿子的吗?你这个女人讲不讲道理,虽然他考完试,这些书用不到了,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你这么扣下,不好吧?”岳宁:……呵!这人怎么随时上纲上线?遂冷笑道:“首先,那书并不是你儿子的——是他借用我哥哥岳勇的。”岳勇在后面挺了挺胸膛。岳宁放缓语气,缓缓道来当年往事:“那年,王雷要考学,但他又不想用旧书,非要买新的。家里日子紧巴,我没办法,只好向我哥岳勇借钱,给他买了这套书。”“后来呢,一直也还不上,我便只好把这些书抵给他了。我这个哥哥向来是个好说话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就继续借给王雷使用。”王雷想着这些年和大舅哥打的架:“……”编,你继续编。说到这儿,岳宁顿了一下,痛心疾首,抑扬顿挫道:“刚刚我要归还书籍,我哥一检查——他借给我的明明是新书,现在不但旧了,上面还全都是狗爬的烂字,特别影响使用……”王雷:“???”他没来得及发作,只听岳宁继续说:“我哥是个爱书的人,他特别心疼,说本来亲戚之间借个针头线脑的没什么,但书弄成这样就得说道说道了——亲戚之间,就不说租金了,但折旧费还是需要的——”她眼神对上王雷,眼神诚恳:“所以,你看啊,书虽然是我借的,但好歹是你用的,这折旧费,你好意思让我出吗?”虽然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但又无法反驳。王雷脸上挂不住,扯扯李美珍的衣角。李美珍反手一巴掌打落儿子没出息的手,目光却没离开过岳家兄妹:“一套书才多少钱,给你便是,何必如此多废话!”岳宁啧啧:“不愧是科长大人,就是爽快!”李美珍一个白眼朝天,哼了一声。“不过——”岳宁语调一转,“我刚刚也说了,我哥哥可是爱书之人。这纸张有值,书本与情义无价,更何况,可是足足借了两年啊——”岳宁上下左右打量着两母子,拉着长音感叹:“唉!借书两年考上大学不承情,五年夫妻,一朝飞上枝头,便要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