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昆仑:“……”昆仑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假装四处看风景。无常看着两个孩子气如出一辙的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我的过去,但,都过去了。”“对了,主人。”玉蝉抬起了埋在他怀里的头,问道,“既然玉蝉能吸收天地灵气,能使人死而复生,那当初昆仑求你救……咳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干脆让他用玉蝉?”无常缱绻平静的面容,现出了一丝紧张。玉蝉跟随了他这么多年,最擅长捕捉无常的心理变化,心里顿时咯噔打了个突。难道说,玉蝉吸收来的魂魄,并不是原本的那一个……所以、所以……无常深吸了一口气:“玉蝉,你听我说……”玉蝉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干净清爽的少年音里,不自觉染上了哭腔:“主人,你快说啊……”无常咬了咬牙,一狠心,闭上了眼。目光死死锁在他脸上的玉蝉,顿时什么都懂了。他能想到的事,主人和昆仑又何尝不能想到?玉蝉酸涩着眼,望向了身旁,才恍然发现,他和昆仑此刻,都是半透明的形态。昆仑的本体还被存放在极寒地狱中。飞升到上界的昆仑,只是一缕魂魄。他也只是一缕刚修成人形、修出人性的魂魄。他和昆仑,都等待着、或者说是争抢着,要居住进同一具身躯。耳畔响起了无常竭力平复情绪、却还是断断续续的解释:“玉蝉,我现在需要昆仑的帮助,所以……”玉蝉只听见自己轻飘飘地问道:“玉蝉中炼化而出的魂魄,如果不能及时居住进匹配的躯体,就会灰飞烟灭了,是吗?”无常握紧了他搭在自己肘间的双臂,目光闪烁:“是这样,但是……”玉蝉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地把头转了回来,笑说道:“主人,你不是说可以用一片莲叶,替我重塑身体的吗?”无常看着少年充满希冀的、热忱单纯的神情,实在没法当面说出,我是糊弄你的。那只是他为了鞭策小器灵努力修行,而捏造出的一枚诱饵。他没料到玉蝉会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当做使命,牢靠又刻苦地去执行。从一个咋咋呼呼,只会听他使唤、和他斗嘴的小傻l逼,飞速蜕变成了一个七窍玲珑、心思活络的人。这个他不屑一顾的小玩物,原来竟也会有情。“主人,你是在骗我的,是吗?”玉蝉歪着头,执着不懈、又困惑不解地问道,“就算这一切没有发生,你也还是会让我住进昆仑的身体,用着那副被你斥为肮脏丑陋的容貌,是吗?”玉蝉再一次转过头,对着沉默不语的昆仑,恨恨地说道:“我真的很嫉妒你。”他停顿了一下,又带着警告的意味,郑重说道:“你不可以再辜负主人。”无常苍白着脸,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他从未见过玉蝉这样强势又决绝的姿态,那让他有一种危险不详、却又无法阻止的预感。玉蝉像个小大人一样,轻抚着无常的后背,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小声道:“我和昆仑,只能活下来一个,对吗?”“不、不是的!”无常陡然提高了嗓音,丝毫没注意到玉蝉疑问里的陷阱,惊慌无措地重复道,“我一定会给你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也活下来的!一定有、一定有办法的……!”“所以,你还是不愿意为了我舍弃昆仑。”玉蝉了然一笑,“替身永远比不过正主,不是吗?”他不过是一介愚顽平凡的小器灵,哪来那样的好运,让世上一顶一的好事都眷顾于他。修仙世界的最后,他与无常手拉着手、四处游历时,还真以为自己终于用努力打动了主人,让无常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殊不知那不过是死刑犯临上刑场前,吃的最后一顿美餐。玉蝉平静地依偎进了无常怀中。他舌忝着从高处坠落向他唇角的水珠,在咸l涩的滋味里怅然地想。那一夜主人亲吻他时落下的氵显痕,原来是眼泪啊。玉蝉抬起手,缓慢而不舍地,替无常拭去了眼角滑落的水线:“我可不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无常哽咽着,艰难地点了点头。玉蝉安详地笑了起来:“你总说人贵有情,敦促我早些修炼成人。可主人,从始至终,你究竟有真正把我当成人来看待过么?”“玉蝉,不要——”尖锐刺耳的惊叫,划破了须弥山亘古不变的风雪。少年半透明的身躯从底部开始消逝。玉蝉的魂魄化作万千荧黄的光点,从无常空荡荡的怀抱里,逸散向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