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孙权命道。张世闻言,挽僵勒马。步遥费解着,心中生出了不详的预感,孙权此时已然下了马。冬日午前的炎阳依旧刺眼,孙权却毫不顾忌,下马后仰首,直直地盯着天上飞的那只鹰。绿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步遥在马车车窗外,见孙权站在地上站了半天,炎日晃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但他就是不肯停下看那只鹰。步遥用手遮目,也抬首望了望那只鹰,而后同情地看了孙权一眼。他是射不下来的,苍鹰飞得老高,除非它能突降半空。孙权又盯视了那鹰良久,直至那鹰消失在了天际,他才垂下了头首。而后眼前的一片都晃着白光,他强忍着不适,阴着脸正准备上马车。却见步遥像看猴一样的看着他,孙权的脸又阴了几分。步遥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慌忙放下了帷帐。孙权再一次坐在步遥身侧后,双手撑着膝,脑中一直在想着那只飞走的鹰。步遥悄悄瞥了一眼孙权,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主公若是真想猎鹰的话,下次可以带一活的猎物诱之。妾身听闻,鹰一类的猛禽会扑食地上的猎物,趁此机会便能将其捕之。”孙权没有言语,侧首深深地看了步遥一眼,步遥立马噤了声。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至了西郊。原主的生母一手将原主带大,母女感情深厚,步遥已经开始酝酿眼泪,准备一会儿在孙权面前梨花带雨的哭上一通。不远处,便是原主母亲的坟墓。孙权和步遥身后的侍卫拿着供物和香烛,跟在二人身后。只是那墓前,却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陌生男子,那男子看上去比孙权略大些。众人越走越近,步遥猜测着那男子的身份,孙权的面色无波,但也在暗自打量着那男子。那年轻男子似是察觉到了别人的注视,微微转首,见到孙权后对其恭敬地行了一礼。孙权微愣,他对这个男子无甚印象。而后那男子步履稳健的走到了步遥的身前,莞尔一笑。那男子的气质虽有些文弱,但却大气沉稳。他的相貌生得也是极好,丰神朗逸,俊秀出尘……宠妹狂魔冬日远郊的草地枯落颓败,煦阳当照,铺洒其上,烙上一片明艳的金黄。那男子着了一袭的月白直裾,素简无华,却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眉宇舒展,掩着温和,一看便是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孙权刚欲开口问那人的身份,那人便对着有些愣怔的步遥从容开口道:“一年多未见,妹妹过得可还好?”声音清朗,犹如钟磬。见那男子的眉眼与自己相近,步遥这才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兄长!”步遥的语气中难掩兴奋。步骘来了,原主的族兄啊。他来了,不就证明她的钱路有着落了吗?孙权的双眸仍在不善地打量着步骘,他忆起了此人曾在自己手下任过主记,他下意识地将步遥往身后拉一拉。步骘见状,表情无甚变化,仍是那副温和淡然地模样,但眸色却不易察觉地黯了黯。妹妹步练师自幼便生的极美,未迁至吴郡,还在淮阴时,就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那时步练师的父亲还在,在乱世中存着这样的美貌总归会生祸,自小妹妹便一直是被族人捧在手心中呵护着长大的。但就是被家人这般溺宠,妹妹性子也一向温和,从不骄纵。不成想却突生变故。叔父去世后,叔母携着妹妹和人丁寥落的步氏族人渡江,来到了富春安居。而后…步骘看着步遥微红的美眸和孙权有些凌人的气势,澄澈的眉宇间还是染上了稍许的阴霾。而后妹妹与叔母在湖畔采藕,孙权恰好路过,便要纳妹妹为妾。这些消息,都是步骘回江东后才听闻的。他本想着等妹妹再大一些,便与叔母商量,要为妹妹择个好人家。门庭可以不显赫,但至少择的夫家家世要清白,没有那些阴晦的府宅斗争。妹妹好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做个温婉娴淑的正妻。可现在不仅被强纳为妾,步骘瞧着刚刚孙权的总总行径,妹妹都像是受了委屈的。步骘敛了敛神色,对着神色不善的孙权,依旧从容不迫。孙权稳了稳心神,开口道:”步主记前年辞官去游历,此番又回至江东,是否还欲在孤的手下谋个差事?“步骘笑着冲步遥摇了摇首,示意她不必害怕,而后又镇定地回孙权道:“承蒙吴侯不弃,步某却然想为吴侯再度效力。”步遥心中有些雀跃,步骘若是能留在吴郡那便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