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爹今日奇奇怪怪的,但孙郢却还是开朗的笑了笑,道:“儿子都晓得,还请父亲放心去柴桑议事。”孙郢一笑,双眼微弯,他本就有些男生女相,长得又极似他的娘亲。这般一笑,让孙权又想起了步遥的笑靥。不过步遥的笑,却是那种娇怯的笑,孙权一见,心中便生出了爱怜之意。孙郢这小子一笑,却活似只成了精的狐狸。孙权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往昔那副严父模样,阴着脸又教育了孙郢几句。孙郢对孙权所说的每句,都大加赞同,一副都听进去了的模样。孙权看着孙郢那似小鸡啄米,不断点头的模样,也不知他这个儿子是当真虚心,还是油盐不进。从庭院中走出来后,孙权决议,这余下之日,都要同那个女人一同度过。步遥刚刚午睡而起,孙权便面带浅笑,负手而进。今日他笨拙地用手为她绾了发,亲自将那虎头簪戴进了她的鬓间,看着她如花般的娇颜,低喃道:“孤竟是忘了,阿菟虽为孤生了两个孩子,年岁到底还是尚轻,不过双十”步遥微微侧首,斜视了孙权一眼。狗男人这语气,就像她即将就要守寡了似的……孙权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世界末日中,看自己的爱侣一般,带着深深地眷恋和不舍。他凝望着铜镜中,她的一眉一眼,将她耳边微散的发,轻轻拨至了耳后。步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狗男人定是怕自己战败,死无葬身之地。但知晓未来的她,却真的没办法代入孙权那种绝望的心境。如此,便只能靠演技了。步遥转身,双眸噙泪,柔弱无依地扑向了孙权的怀中,环住了他近日变得愈发消瘦的狗腰。结果,狗男人深受步遥演技的感染。青天白日的,就与她不可描述了。他好不容易为她绾的那头丑兮兮的鬓发,全都白废掉了,如瀑般的长发倾泄,变得一团散乱。孙权今日,就似是要死在她身上般,不管不顾。就像是过了今日,二人就再也不能见面似的。直到婢子有些焦急地在寝房外,说是张昭携了数名幕僚和武官,要急见孙权。孙权意兴正浓,却被打断,自是有些恼怒,他从榻上起身后,沉着声音嘀咕了一句:“孤早已与他们讲明,战与不战之事,要到柴桑再议,那些个腐儒却又要来劝降!”步遥却丝毫都不惧孙权因烦躁而生的戾气,不顾身子不适,唤了婢子要为孙权理衣。她边小声劝,边用那双似是凝水的美眸,不时地观察着孙权的面色,温言道:“那些幕僚都有妻儿老小,许是年岁大了,便有些贪生怕死了。”孙权看了看步遥因着刚刚…而泛着绯色的面颊,面色却丝毫未变,仍是阴沉如墨:“孤也有妻儿,却未曾像他们那般,只顾自己的生死,而不念父兄辛苦打下的基业。”孙权这时已经穿好了衣物,步遥微微踮脚,为他理着衣肩之上的褶皱,轻声劝道:“他们自是目光短浅,夫君身为人主,自是要比他们看的长远,也自是要比他们有胆勇。”步遥不知自己的劝慰起没起作用,但至少孙权在出去前,面色却然稍缓了些许。孙权将一众幕僚唤至了殿内正厅。寝房和正厅离的不近,又用漆质屏风区隔开来,但步遥于内,却能清楚的听见,那些臣子幕僚的吵嚷之声。喋喋不休的直惹人生厌生烦!步遥能听见,一声音略有些沙哑的中年男子道:“主公,江东着实禁不起这一战,连荆州的刘琮都降了,我们又怎能以少敌多?”随即,又是一声音粗鄙的年轻男子,咬着牙回骂道:“你这腐儒,不要再言!我江东精兵数万,又有长江天险。他曹军都是些不服水性的北方人,千里迢迢的渡江来此,未见得能敌得过。”那中年男子又驳斥道:“主公今年才刚伐过黄祖,早已消耗不少的兵马钱粮,兵士们这才刚经过了一场恶战,又要迎曹,又怎能敌?”…直到孙权冷着声音道了数声的“够了”,那些幕僚武官的声音才微小了那么一丢丢,但嘴上还是在嚷着自己的主张。“孤明日便携众卿,共去柴桑。鲁肃携了刘备的说客过江而至,孤欲要见见他,待见过那说客之后,再议战事。”众幕僚发出了叹气声。孙权既已撂了此话,那他们也只能等孙权见过那名说客后,再加劝谏。幕僚走后,孙权略带疲惫地回了寝房,似是自言自语:“却然还缺少钱粮……战马在征黄祖时,死了数匹。前阵子虽从西域购进了不少良驹,但现下为了节约钱财,将士们用的鞍具,都用的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