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枝忽地笑了,笑得很淡,没有半点喜色,“同知大人想说他做这些让我家破人亡的事,是因为他喜欢我看得起我,我该感恩戴德?”毛丰听她这么一说,百口莫辩,突然觉得薛邵让他别掺和是对的,果真越帮越忙。“额我不是这个意思丁小姐”事已至此,他如实交代,“其实薛邵他不止为你做了这——”“毛丰!”一声低喝,二人齐齐看去。薛邵挎刀而来,一把将毛丰拉开,毛丰五大三粗身材比薛邵魁梧,气势上却被他压下半头。气氛凝滞了许久,薛邵怒不可遏问毛丰:“还不走?”毛丰道:“薛邵,我答应了丁小姐带她见章鸣远。”薛邵道:“我没答应。”薛邵随即道:“毛丰,万岁宣我们进宫。”“现在?”“就是现在。”毛丰两难地左右看了看,抱歉地对丁宝枝道:“丁小姐,你且等我和薛邵回来再谈章鸣远的事。”薛邵冷声道:“毛丰,你要让万岁等你?”他迈开长腿转身便走,毛丰快步跟上。丁宝枝看着他们走到回廊尽头,环视一圈春日里院内的萧条景象,默默关上了房门。皇宫大内和北镇抚司这样的地方有个共通之处,就是不会在墙根种树,如此不论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就都进不来也出不去。丁宝枝明白,寻常人如何在北镇抚司想走就走,她即便折腾了也没有意义。北镇抚司理诏狱,因此距离紫禁城稍远,薛邵和毛丰需得骑马前往。二人入宫后面见万岁爷,为的就是昨夜户部bbzl尚书府的事。金銮殿上,皇帝四十不到年岁尚轻,长了张娃娃脸又在宫里娇生惯养,瞧着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如果不是身上一袭明黄龙袍,还当他是个贵府家的公子哥。皇帝端坐着批阅奏章,听到薛邵领毛丰踏进大殿,只道了声:“说说吧,户部尚书府是怎么回事?”“万岁爷——”毛丰刚要开口便被薛邵拦下。薛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垂头道:“万岁,昨夜查抄户部尚书府是臣行事鲁莽,与毛丰无关。不过,臣在地方上已掌握章启正的贪污罪证,这笔钱若能确认源头,章家涉嫌阉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皇帝抠抠眉梢,“薛邵,朕问的就是你为何因果倒置,板上没钉便兴师动众上门查抄。”“朕知道,阉党名单是马志忠临死前亲口留下,你我皆在场,但那帮大臣们不在,我要你做的就是确认名单真假,免得被马志忠摆下一道。你倒好,说好先从地方上查起,一个不留神居然在皇城根下抓了个二品大员。”皇帝说着说着将自称从‘朕’变成了‘我’,俨然和薛邵十分熟稔,并无过多的君臣之分。薛邵道:“万岁,臣知道这步棋很险,但是地方官将这些朝廷大员的话奉为圣旨,臣若想从他们手上拿到更确凿的证据,只怕在动手逼供以前,他们便会无端暴毙,成为京城某些人的弃子。”皇帝摸摸下巴没有做声。薛邵继续道:“所以臣认为比起保守行事,不如直接借贪款将章启正送入诏狱,一来杀鸡儆猴,锦衣卫不是动不了他们这些朝廷大员。二来往鱼群里丢一条泥鳅,好看清楚是谁跳得最凶。”皇帝想了想,搁下毛笔,“那你审出什么来了吗?”薛邵道:“臣不但抓了章启正,还抓了他儿子章鸣远,昨夜章启正一直为他儿子求情,今天必然松口,不用怕他不说。”皇帝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摇头道:“薛邵啊,手段狠呐,真是不辜负朕提拔你上指挥使的位置,行,那你着手去办。”他敲敲桌面上的奏章,“这些老顽固骂你的长篇大论,朕替你收着。”“臣,定不辜负万岁厚望。”出了金銮殿,薛邵和毛丰在殿外接过绣春刀,重新佩戴上身。毛丰听完薛邵在殿前说的,有点震惊,他一边下长阶一边问:“想不到你考虑了这么多,我还当你昨晚真的只是冲动行事,为了那个丁——”薛邵看他一眼,径直走下台阶,将毛丰甩在身后。临出宫他脚步一顿,朝平康宫的方向走去。毛丰不解地跟上去,“怎么了?去那儿干什么?”锦衣卫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不得出入后宫,但荒废的冷宫久无人居,那方向除了浣衣局便是管柴火的惜薪司,不会有后妃前往,加之薛邵是御前红人,他要去平康宫根本无人阻拦。薛邵携同毛丰来到年久失修的平康宫门前bbzl,用刀鞘挡开厚重的蛛网,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木门。平康宫虽是冷宫,但也由三进院子组成,占地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