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着红袍的身影的身份也呼之欲出:蝙蝠侠曾经在黑暗正义联盟刚刚成立时搜集了大量魔法侧力量的资料,其中卡玛泰姬的维山帝系法师占据了相当一部分篇幅。这很有可能就是卡玛泰姬的招牌法术之一“镜像空间”,尽管资料中从未提过这个魔法的范围可以大到囊括整座城市。那漂浮于空中的法师手中的金橙色魔法光芒也是又一重佐证,此时他正在不断将法阵附着在镜像空间的边缘,加固着魔法结界。卡玛泰姬是绝对的白魔法拥趸,维山帝赐予的法术甚至只有防御功能。这让蝙蝠侠的警惕和怀疑稍微收敛了一些,但并没有减少。他不知道空中这个人是谁,尽管他似乎确实保护着城市居民,但蝙蝠侠在黑暗中的经验告诉他,许多恶行隐藏在好心的表象之下。不过他很快就没有什么思考此事的余裕了。嗡!精美如同几何对称模型的哥谭市仿佛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地底浮现的黑暗穿过了灵薄狱和现实世界,侵染到了镜像空间中。黑暗令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那些刚刚习惯了城市奇怪架构的无数市民尖叫着从房屋中逃出。某种巨大恐惧攫取了蝙蝠侠的心灵,而这种恐怖正在从地底慢慢冒出,像潮水般向四周蔓延。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在韦恩庄园奔跑着,一脚坠落进蝙蝠洞里的那个夜晚。在恐惧之中,蝙蝠侠忽然发现,原来坠落从未停止。这场坠落持续了二十多年,时至今日他才坠落到了底部。他仿佛再次看见了一群蝙蝠在他眼前振翅而起,像黑夜之中的魔鬼般四处飞舞,扑向了他的面门。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脚下当作地面行走的那座建筑物的外墙。他脚下的玻璃窗里,一张从中分裂的脸正贴着窗户向外看去,哈维·丹特的那一半人类脸庞惊恐而茫然地看着他,表情充满无助;属于双面人的那一半狰狞如恶鬼的脸则露出了狞笑,瞳孔缩小如针尖。阿卡姆疯人院的囚室从来不会有窗户。蝙蝠侠毫不犹豫地一脚踹碎了那扇窗,双面人在玻璃碎片之中倒退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色披风的身影垂直地落进了室内,站起身来,像噩梦一般扑向了他。恐惧是人类的本能,而蝙蝠侠是利用恐惧的大师。当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惧之中,他将会成为恐惧本身。就让黑暗继续蔓延吧,让恐惧根植于这片土地之上,直到罪恶得到惩治,永夜之中,他将点起蝙蝠图案的灯光。蝙蝠侠不知道自己拖着双面人在走廊里走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十秒,但也有可能过了几十分钟。他的视野渐渐泛上黑暗的色彩,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身上出现了某种异常,但同样是理智又告诉他这没什么不好。他前所未有地冰冷、清醒,恐惧让他强大,他抛却了那些软弱的情感,余下的只有让他得以行走于黑暗的理性。世界本就残酷不堪,混乱是宇宙的本质,他只是在遵循最基本的真理。蝙蝠侠咀嚼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忽然想到了他该怎么做。他打开了一间空着的囚室,双面人那脆弱的脖颈被蝙蝠侠强壮有力的双手扼在手中。蝙蝠侠不关心这个罪犯是怎么从囚室中逃脱来到了本该是阿卡姆院长呆的地方,也不关心他想做些什么。他的双手慢慢用力,但就在这时,“它”出现了。“它”就像一块苍白的画布,但没有质量,也并不真正存在。这块虚幻的画布凭空出现,以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方式折叠又展开。现实中的一切都在它的正面,却也同时在它的背面,仿佛变成了一张色彩黯淡的油画。接着,一双秀美而苍白的手出现了,十指上描绘着红色的圆环,皮肤散发出寒冷凋亡的光芒。这双手似乎出现在每一处,但同时又只出现在一处。这不符合现实的画面摄取了所有人的心神,在这一刻,哥谭为之静默。接着,蝙蝠侠看见这双手像是拿着橡皮擦那样,用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画布上擦拭了起来。恐惧从人们心中褪去,像在褪色那样,从直面黑夜的原始本能褪色成了看见了拙劣的恐怖画作时的淡淡感触。蝙蝠侠心中的恐惧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灵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他松开手,被几秒钟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惊出一身冷汗。双面人委顿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蝙蝠侠不知道该对这位曾经的光明骑士说些什么,他曾经很想拯救这位自己昔日的朋友,但他后来发现他做不到。哥谭的黑暗已经根植于他的心中,凝聚在那枚硬币上,如同这座城市的命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