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打了一个哈欠:“唐唐,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啊!”“嗯。”唐简轻“嗯”了声。不一会,唐简的耳根子彻底清净了。窗帘没拉全,一束白色的光射进天花板上,枕头边的驱蚊扣还残留着香气,散在周围。唐简拢了拢被子合上眼,渐渐进入了梦乡。上天放过了唐简一回,第二天早上醒来除了嗓子依旧难受之外,身体别处没有任何不适。今天拍摄第二部分剩下的。取景在一处公寓的天台,地板坑坑洼洼,灰色的瓷砖裂开一道又一道长长的裂缝,栏杆经过多年风吹雨打变得生锈,角落里散着许多烟头。顾舒行在这样破败的地方拍一段喝酒的戏。地上什么都没铺,他直接坐到地板上,穿了一身黑色的正装,但精致二字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黑发扫帚似的往后倒,还有二缕散在脑门上,右腿支起右胳膊依靠在膝盖上,手上一个绿色的酒瓶子,还剩半瓶,地上一堆喝光的瓶子。昔日在学校混日子的少年褪去稚嫩青涩的那一面,接受长大、接受成熟也要接受责任,凭着老天赏饭吃的设计天赋顺利地进入一家服装公司。然而这里不是他一展身手的平台,他新颖的点子在上司眼里是不着边际,没有市场的。初生茅庐的他以为付出会有回报,他想再等等,现实给他上了一堂深刻的课,让他认清那个弱小不起眼的自己。以为如鱼得水,能享受自由畅快,哪知水里聚满了污垢。小组作品他付出的最多,每一个想法的设计初期到布局融合了他那段时间的努力,而开会的那天组长绝口不提他做的贡献,上交成品的名单中他的名字被放在最后,由于多媒体投影范围的局限还有一半的名字被挡住。就像一个笑话,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摆在他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色。顾舒行坐姿懒散,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灌酒,那双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堆满了失望,暗淡无光。眼神,神态,周身散发的气息,一气呵成,瞬间他将一个失意不得志的颓□□年表现的淋漓尽致。对比几年前唐简看过他拍的那部电视剧,顾舒行的演技真的有了一个质的改变。这场戏拍得很顺利,引发的蝴蝶效应当然是收工早,一看表,还不到五点。几天下来,大家对这个小镇熟悉了不少,活动地点不再限于公寓。明天是端午节,当地有赛龙舟活动,除此之外还有习俗“庙会”,一直持续到六月八号。多米的家乡离这儿不远,有庙会的时候还来玩过几次,她科普了一些庙会的知识,简单点来说一群外地人暂时过来这边营业,吃的、喝的、玩的还有家里用的这里都有,类似于古代的贸易城。听说有马戏团表演,大家都想去凑凑热闹。通透的蓝色天空,霞光透过云彩拉出来,宛如金色的绸缎,莹润晶亮。通往“庙会”的路上有一条很长的河,只能租用滑艇和船过去。桥的栏杆外停着许多辆私家车、摩托车、自行车还有三轮车,花花绿绿的颜色添加了几分热闹。附近镇上也有不少人过来玩,来庙会的人鱼龙混杂,有光膀子的男士,有穿洛丽塔的女孩,还有牵手的情侣,过栏杆的一路唐简听到很多种口语。和这些人比,唐简他们来的不算早,找停车位将近用了半个小时,滑艇需要自己拿杆子滑,船有专门负责的人,后者价钱自然更贵些。大明星顾舒行自然用贵的,省力的。顾舒行还是之前出来的打扮,黑色的棒球和严实的口罩,只露出一对清亮的眼睛,猎豹一样锐利。有人留恋河那头庙会的市场,有人看准了这头的机会,船头的两侧的小摊儿密集,大多是卖吃的。糖葫芦、烤冷面、面筋,瓜子……很多很多。多米特地买了当地的特产麻籽分享给大家吃,灰色的硬壳,和瓜子一样都是嗑着吃,颗粒大小却差了很多,比松子的一半也小,倒是可以和做饭时用的花椒一比。个头小意味着难磕,它不像夏威夷果一样用工具剥,只能靠嘴,第一次磕的人容易闹出笑话,连皮一并吃了。唐简踮了一小簇,麻籽中间尖头凸起的地方地准两颗门牙的缝,第一次她就吃到了壳里的仁,和瓜子和松子的味道截然不同,咸度适中味道很香,很适合追剧。磕多了嘴干,唐简只尝了个新鲜,风中裹挟着夏日的闷热飘过来,她随身携带的是保温杯。顾舒行对麻籽很满意,磕的声音没断过。船走开一段时间,他的口罩拉到嘴唇下面,没骨头地靠着船,像个老头似的摆出葛优躺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