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卷发往后一抛,风骚兮兮地走进去,也没扫诊室外部的屏幕信息,只看到一个“2”,就在门外坐了下来。依然是埋头刷手机。再一次听到她的名字,等里面的人出来,彭姠之把手机放下,拿出挂号单和医保卡,坐到医生办公桌的侧面。扣好包,她抬头,是个女医生,背对着她躬身在饮水机前倒水。“看什么?”彭姠之有一对做了配导多年的耳朵,听过全江城最好听的声音,听过全江城最值钱的声音。所以她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这把既好听又值钱的声音,略单薄,自带易碎感,配清冷自持能够表现出远离人群的孤独,配柔情似水能够表现出不被爱的落寞和脆弱。除了纪鸣橙,圈里没有第二个了。果然,医生转过身来,一手端着被网友视为“铁锤”的保温杯,一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发质黑亮的头发朴素地圈在脑后,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纪鸣橙长得很文静,小鼻子小嘴唇,眼睛倒是不小,不过被镜片藏起来,少了一点顾盼神飞,她习惯空落落地发呆,或者说思考,眼神垂下来,就显得有一点滞后感。用彭姠之的话说,就是不大聪明的样子。但她的五官很神奇,有一种包容性和消化性,能够把一切气质打散,就那么干干净净一张脸。因不懂穿搭而带来的老土感在她的领口处戛然而止,总之到不了她的面部。她整个人永远是冷色调的,永远是“过时”的。在遇到向挽之前,如果圈里要抓一个穿越的,彭姠之首推纪鸣橙。遇到向挽之后……还是首推纪鸣橙。被首刀的“铁狼”纪鸣橙看到彭姠之,一怔,抬手曲起食指,顶了顶眼镜,问她:“怎么是你?”彭姠之干笑一声:“该我问怎么是你吧?”“你不是在那个什么……”她拧眉想了想,“江大口腔吗?”专科医院啊,做正畸的,圈儿里都知道。“年前跳槽了。”纪鸣橙低头抿一口热水,坐下,不想再看彭姠之,好像也并不想多说,对着电脑装模做样地敲了两下,又问她,“看什么?”嘶……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打算老熟人寒暄两句,也没打算就日前的风波解释两句。“拔牙。”“牙坏了?”纪鸣橙依然盯着屏幕敲键盘,彭姠之够了够脑袋,很怀疑需要敲这么多字吗。“不是,拔智齿。”“左边右边?”“左边。”“之前拔过吗?”“拔过一边。”二十四五的时候。“这颗长出来了?”“没有。”彭姠之伸舌头,又舔了一下,确实没有。“那你怎么知道是智齿?”“卧槽,这,”彭姠之惊呆了,“它肿啊,疼啊,牙疼,疼好几天了。”“可能有别的病变呢?”纪鸣橙拧眉,对着电脑屏幕,“医保卡。”彭姠之有点出汗,别的病变?把医保卡递上去,纪鸣橙低头扫一眼,彭姠之伸手捂住:“你别看啊。”“嗯?”纪鸣橙终于转过来,隔着镜片对上彭姠之的脸。“那个,拍得有点丑,我那天没化妆来着。”证件照,谁不知道咋回事儿啊,非得让人说出来。纪鸣橙果然没看,也不感兴趣的样子,把卡反扣过来,在机器上一扫。“先拍个片儿吧,既然你知道在哪边,拍个小牙片,确定一下位置和方向,再来拔。”纪鸣橙的声音和滋滋滋打单子的声音混在一起,但还是很清晰。“哦。”彭姠之收回医保卡和单子,见纪鸣橙没别的事了,于是站起身往外去交费。纪鸣橙端起保温杯,又喝了一口。“下一个。”她右肩往上一抬,有点酸,略微活动了一下。二十分钟后,彭姠之又回来了,先等正在就诊的患者打完单子,才上前,又在侧面坐下。“拍好了,”她说,“医生说你这用电脑就能看。”纪鸣橙不置可否,几个弹响打开彭姠之的片子,眨了眨眼,定了两秒,才转头看她。“没有智齿。”没有,牙根都没有。彭姠之“蹭”地一下站起来,就着她的电脑屏幕仔细看。小牙片拍单边,只能看到她左侧的几颗后牙。“嘶……我刚说的哪边来着?”“左边。”“我好像疼的是右边。”左边拔过了。纪鸣橙只顾喝水,没发表任何意见。“那个……你再给我开一张单子,我再去拍一次吧?”彭姠之斟酌着给建议。“可以。”彭姠之一边暗地里嚎着折腾,一边又马不停蹄往收费处赶。再回来又是半小时,但2诊室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