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像躺在棺材里的吸血鬼突然被一缕阳光照得无所遁形,鸡一样尖叫起来:“谢—崽—崽!”
陆羽从床上弹起来,长发如黑藻般从身体各个部位钻出来,松垮的大领子从肩膀滑下来,露着又圆又白的肩头,她打着哈欠,用拳头揉眼角的泪珠。
小谢转身,盯着她的肩膀好一会儿,说:“你把这件衣服丢了吧。”
陆羽说:“你懂不懂,穿旧了的衣服才舒服!”
小谢说:“从家里坐地铁到乐园需要一个半小时,再不出发,就要停止入园了。”
陆羽盯着小谢。
他总像机器一样精准运转,睡得比陆羽晚,起得比陆羽早,好像是吃电的,根本不像是被白米饭喂大的。
“知道啦!”
陆羽快速洗漱好,和小谢一同出门,跨出楼栋的一刻,一股热浪袭来,她抬起手臂,用手掌遮住太阳。
八月的下午格外闷热,不能躲在房间里吹空调,真惨!
小谢目光斜斜打过来,从肩膀上放下军绿色的书包,从包里拿出手持风扇,放在自己脖子下面吹了会儿。他浅亚麻色的发梢在风吹动下微微向上飘,风扇叶子渐渐往旁边倾斜。
柔烫的风掀开陆羽稀薄的刘海,像是风在轻吻她的脸。
小谢把手持风扇塞进陆羽手心。
两个人肩并肩走下地铁口。
小谢站在上车口,抬头看地铁指引牌。陆羽手里举着风扇,对着脖子吹,下一班车还没来,她盯着防护玻璃上两个人的倒影,感觉中间空得有点多,又往旁边挪了挪。
出双入对的——的确有一些像情侣。
陆羽问:“你有幽闭恐惧症,坐地铁没问题吗?”
小谢说:“我只是害怕一个人被关在封闭的空间里。我小时候,在地下禁闭室待了两年。如果有人的话,没关系。”
陆羽目光斜过去,悄悄打量小谢的侧脸。
被关禁闭室?
还是个小孩?
难道没有妇联和公安介入吗?
小谢——
真是个神秘的人。
雪白的列车从黑咕隆咚的隧道里钻出来,车子停下,电门向两边打开,然后,玻璃门也向两侧分开,人群涌下车厢,将原本井然有序的上车队伍冲散。
陆羽感觉后面的人像浪一样向她打来,她被推挤着小步挪进车厢。
她被迫和小谢分开了。
人潮涌动中,不知从哪里探出一只冒着凉气的手,攀住陆羽的下三根手指。陆羽回头,一下子就看到小谢。他高出人群的浅色脑袋很扎眼,一双眼眸在亮白色的车厢里盈盈发亮。
陆羽感觉到对方凉丝丝的手指在她手心摸索了一阵,随后,两人默契地十指错开,交握成拳。小谢稍稍用力。陆羽的上半身弯下,被牵着向前冲了冲。她顺着那股力道穿梭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他把她的手放到背后的书包标袋上,然后,松开了手。这是一种默契,无论如何,他们没有熟悉到可以紧握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