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芙嘴巴都说干瞭,胡杏娘隻管油盐不进。寇冲坐在桌边,牵住俞婉的手,轻轻捏瞭捏,怕她不耐烦。俞婉朝他身边靠近一点,安抚道:“来的时候我请林傢药堂制作瞭一些荣养丸、保胎丸之类孕妇用得上的药物,还有一支二十年的老山参,听说生産的时候切成片含在嘴裡最补气血,把那些都留下。娘的院子裡全是咱们梅花裡的人,我再给刘妈妈支应一些钱,造个小厨房,吃用都方便。”
不说寇冲是怎麽想的,寇芙就感激地不得瞭,一个劲儿拉著嫂嫂的手说她想的周到。这也是为什麽俞婉不待见胡杏娘却还要想著她的缘故,投鼠忌器,她不愿意寇冲跟寇芙为难,现在不住在一起,操心有限,何乐而不为呢?
寇芙虽也想回自己傢,到底放不下胡杏娘,隻能在参将府继续住著。哥嫂大方给她留下不少银钱,至少日子不会过得畏首畏尾,俞婉感叹道:“芙儿这两年眼见懂事不少,先前再想不到这许多,娘还说她没心胸。这麽好的女儿哪裡找去。”
寇冲自上车便跟俞婉挤在一处坐著,细细观察她的面色,因亲娘的不著调,他也怕在婉婉面前丢脸,被她看低,“你不生我的气吗?你才是梅花裡的当傢夫人,进门却连银钱的影子都没摸到,娘虽然嫁出去瞭,我的俸禄还掌在她手裡。婉婉,我对不起你。”
俞婉心疼他还来不及呢,就是因为明面上的银钱都在胡杏娘手裡,他想尽办法给她塞钱。她一旦真说怪他,依照寇冲什麽都要满足她的性子,还不知怎样敛财呢,俞婉忙道:“你看我吃穿用度也不差,又不爱养下人,其实还是农傢那一副做派。你真的不必再想办法给我弄钱瞭,先前你给的那些,我都攒著呢。以前你给我的粉珍珠、紫貂我都没拿出来用过,实在是因为用不上。你能拿住周傢那麽多把柄,不就是因为他傢收受贿赂吗?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你可不能这麽干。”
寇冲在俞婉怀裡闷闷地笑开,“你以为我给你的粉珍珠跟紫貂都是哪裡来的,相关方面朝廷早有规定,凡是从夷人、胡人手裡得来的财务全归自己所有。我深入大漠那麽多回,还不能攒点东西吗?若那些银钱来路不正,以周傢对我的监视,早就跳出来治我的罪瞭。他们都找不出错处,就说明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你就放心用吧。”
“真的?”俞婉还是有点怀疑,主要是他给的太多瞭,前后算起来,这两年该有一万多两银子瞭,“我开瞭一傢分店,打算把那些钱划进利润裡呢。”
寇冲捏住俞婉的鼻尖,因这一趟心不甘情不愿的拜年引起的鬱闷渐渐消散,似乎隻要跟婉婉在一起,任何不好的情绪都能很快转换成轻松愉悦。哪怕跟亲娘渐行渐远,因为跟婉婉越发亲近,任何人的离开都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妹妹这麽不相信哥哥吗?”
又来瞭,俞婉恼羞成怒,坐在寇冲腿上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说。寇冲顺势朝后倒,将人困在怀裡,俊俏的脸庞上浮现柔和的笑意。俞婉居高临下,摸他的眉梢,喃喃道:“幸好你的眼睛好好的。”
幸好他们没有走上前世的老结局,俞婉万般庆幸,突然道:“若是我十三岁的时候跟你赌气,不叫人去救你,害你眼睛瞎掉,你会恨我吗?”
“不会。”被她的认真感染,他果真设想瞭一下那种可能。
“明明就会恨我,每次看见恨不得咬死我呢,还说不会恨,看你现在就骗人。”俞婉钻牛角尖,居然为想象中的事情跟他生气,寇冲好脾气道:“真的不会,就算瞎一隻眼睛,我还是我,我想要的一切还是会拿到手。而且我的婉婉没有那样心狠,你也说瞭是赌气,又不是故意的。”
他可真会为她找补,虽然说得是事实,俞婉还是心有芥蒂,“是因为你现在好好的,没有经历失去一隻眼睛的艰难,所以才这样说。你能想象隻有一隻眼睛会遭受多少嘲笑,多少攻击,在军中会多艰难吗?”
上辈子她亲眼所见,他活得就真没一点意思,没有亲近的人,没有感兴趣的事。妻子不合心意,亲娘不冷不淡,亲爹不闻不问,唯一的妹妹还被她害死瞭。
隔瞭这麽多年,俞婉终于为上辈子自己做错的事情感到后悔,她觉得对不起他。想到他找到她的尸首时那一副冰冷灰暗的表情,死死盯瞭她许久,轻轻拉著她的手,仿佛她还能动似的试探,心裡越加煎熬,眼泪都快滴下来瞭。
寇冲被她吓到瞭,坐起来将人揽在怀裡,轻轻在背上顺著,“怎麽瞭?”
隔瞭一会儿,他叹口气,陈述事实般,“可是我从见你就喜欢你瞭,爱瞭那麽多年,我想不到怎麽将爱转换成恨,更想不到要如何忍著亲近的欲望一直恨你。婉婉,如果真的有那种情况,你不要被我的冷漠吓到,牵住我的手,跟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就原谅你瞭。”
生瞭
所以他上辈子也是这样想的吗?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瞭那麽久,俞婉已经很肯定寇冲上一世并没有像她憎恨他一样深陷在仇恨裡,他对她的态度更像是又爱又恨之下不知道怎麽处理的冷漠,就算他有心想放下仇恨,被她那样一直怨恨著,也无法朝她伸出手。
她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将自己作死,好在还有机会弥补。想通之后,俞婉也懂得关心寇冲瞭。周傢不遗馀力想打压他,周夫人借著胡杏娘在府中宴客的机会大肆结交大傢夫人,俞婉便也朝前踏出一步,跟性情相投的夫人们积极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