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巳失笑,食指悄悄绕道她身后,在砚台边上轻轻一点,指尖就染了墨迹。如今江沅的胆子越来越大,以前她总是刻意讨好他,而现在,她敢蹬鼻子上脸了。
手指被收回,他飞速的在江沅鼻尖一点,继而笑道,“我家阿沅生的好,我便日日想着多看两眼。”
这算是夸她吧,江沅垂了头,眼珠微微的转着,唇角荡着淡淡的笑意,竟是掩都掩不住。
“中离。”软糯糯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她抬了头,双眸含笑,“以后,你对咱们的孩子,会像我父亲对我这般好么?”
“傻问题。”宋延巳笑着捏了她的脸颊,她鼻尖方才被他点了墨,如今配着这副傻乎乎的表情甚是可爱,他顺势把她拥入怀里,没正面答她。
鼻上的黯,明明近在咫尺,可是眼睛却怎么都看不到。
宋延巳故意为之,朱船碧帆虽然好奇,但是转念一想,万一是夫妻间的情趣呢?也就没吱声。
于是,江沅就这么顶着一鼻尖的墨,和宋延巳在院子的藤蔓下下了半响的棋,直到李清平和蓉安兜着满怀的葡萄回来。
“江姐姐,你鼻子怎么了?”清平看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鼻子?”江沅用袖口蹭了蹭,这会墨迹早已干透,自然蹭不出什么。
“哈哈哈哈,好大一块墨!”李清平手指比划着笑弯了腰,“姐姐如今的模样,好像程大嫂家养的虎皮猫儿!”
鼻子?墨?江沅顿时就想到了什么,黑了脸拎着裙摆蹬蹬的奔回屋内,片刻,里边就传来江沅愤恨的尖叫声,“宋延巳!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你画的?”李清平愕然,他怎么还有这爱好?这会见宋延巳神色温和,一如她熟悉的模样。只是眼神总若有似无的投向她怀里的那几大串葡萄,清平心里警铃大作,“这是程家大嫂给的!没偷!不信你问蓉安!”
蓉安点点头,原本还想替清平说说话,刚对上宋延巳的目光,到口边的声音就又被咽了回去。清平真没偷,是拿她绣的几张帕子换的。
当晚,江沅跟宋延巳赌了气直接把他推出门外,偏偏这人毫无自觉,哒哒的敲个不停。
度水跟在宋延巳身后,简直没眼看,这还是他家的爷吗?
最后江沅被敲烦了,直接拍了妆台,怒气冲冲的冲过去开门,看的朱船和碧帆面面相觑,夫人最近的脾气,似乎有些大啊。
门被猛然拉开,江沅的抱怨还没来的及开口,一大串紫莹莹的葡萄挂着水珠儿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宋延巳敲敲瓷盘,眉眼带笑,暖的如春风拂面,“夫人,来吃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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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朱船连忙上前一步接过葡萄,给碧帆使了个眼色。碧帆得了暗示,眼珠骨碌一转,就惊讶的脆声道,“这葡萄好生圆实,难怪县主成日里惦记,奴婢这就去剥了给夫人和爷尝尝。”
“去吧。”宋延巳倒是自觉的很,直接点头应下,“把籽一并去了。”
度水也不敢多呆,随着朱船她们一并退了下去,整座小院瞬间就剩了江沅和宋延巳。
夜浓稠的如化不开的墨砚,月光如银,透过微润的空气铺满地面,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江沅就这么看着立在月色下的这抹身影,不知怎么,就不想与他闹了,虎着小脸装模作样的伸手去关门。
宋延巳跟她做了十几载的夫妻,江沅瞪个眼,弯个唇,他就能看出她是开心是难过,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每次害羞的时候,睫毛都会飞快的扑扇两下,就像现在。
江沅的手未碰到门框,就被宋延巳中途牵了去,掌心微热。
“阿沅,外面有点凉。”
“胡说。”她被他牵着手,跟小猫似的轻微挣扎了两下,哼唧道,“明明天还热的很。”
话音将落,宋延巳这么牵着她忽然的笑了开来,笑声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的清亮,他的好情绪很快感染了江沅,小嘴翘翘,秋波四溢,也莫名的跟着他笑了起来,如小溪奔流,咚咚欢畅。
“哼!”李清平这会正在蓉安房里支着耳朵,隔院的笑声穿透墙垣传入她的耳中,她不乐意了,越听越气,死劲的摇着汤蓉安的胳膊,“蓉安你听听!你听听!他们抢了咱们的葡萄不说,竟还不知低调,如此张狂!”
“几串葡萄而已…”蓉安细声的安慰。
“这不是葡萄的问题!”李清平拍案而起,攥着蓉安的绣帕,愤懑道,“这关系到我作为清平县主的尊严!”
可是,之前爬墙偷葡萄的时候,你也没想过自己的尊严呐。
蓉安咬着唇拍拍她的肩膀,到底没敢说。
“你真的不用回朔北吗?”江沅跟着他傻乐了半天,最终还是记起了自己的脸面,拉着他把他拽回了屋。
“不用,穆擎如今应付的了。”
“这场仗这么好打么?”江沅狐疑,在她的记忆中,宋延巳对上孟习之往往都是一场硬仗的。
“孟小侯爷终究还是太年轻。”宋延巳面上不露痕迹,补充道,“如今卫国境内也不算太平,分了他不少心神。”
这倒是,江沅从卫国逃出来的,多少也知道卫国的状况,霍家的江山,如今也是风雨飘摇,不牢靠的紧。
这场仗,越到后面孟习之和宋延巳费的心神就越少,前者忙着应付卫国朝堂内外的声音,后者则是成日围着江沅的肚子打转。也不知这俩人怎么就这么有默契,最后竟玩起了拉锯战,直到江沅肚子越来越大,眼见肚子里的这团小东西就要瓜熟蒂落,这一役都未曾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