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方才继续。“大晋是司马氏的天下,也是诸世家的天下,尤其是在这阴世里,大晋所面临的困境更远胜于阳世中。”孟彰心神一动,也想明白了什么。俑人梧心下点头,面上只道:“我大晋太祖建朝,颇有些因缘巧合……”听到这里,孟彰心头升起一阵古怪。大晋建朝那叫因缘巧合?这话高祖你若是拿去问前朝,你看人家到底是个什么反应?!那分明就是处心积虑,分明就是篡朝!俑人梧看孟彰一眼,话语间的情绪并未有太多的变化。“纵然历经岁月,前朝诸多寻常百姓的阴灵已然阴寿终了,散入这茫茫阴世之中,但前朝仍有诸多高修贤才存活。他们或许因为天时因为阳世的堂皇大势的缘故,偏居各处,却不代表他们就接受了现实……”“而这,也不过是我大晋阴世皇庭所需要处理的棘手问题其中之一。”孟彰对此早有猜度,也不惊讶,只是缓慢点头。毕竟是修行盛世,入了道的生灵不论是阳寿还是阴寿,寿元都普遍高于寻常百姓,而皇朝气数虽然负担极重,但也是一种难得而贵重的修行资粮。不论是有志于更高远的道途,还是想要让自家血脉传承绵延昌盛,都需要皇朝气数相助……俑人梧见孟彰能够理解,便也不耽搁,轻易点破大晋阴世皇朝里的其他困难。“除各前朝遗老以外,这阴世天地本身,也是我大晋阴世皇朝所需要时刻警惕的对象。”阴世天地本身……孟彰往外看得一眼,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阴世天地远比阳世天地广袤,更何况这阴世天地里各处阴域层叠,出没无踪,谁也不知道哪一个地方就藏了一片阴域,那藏起的阴域之中又隐了怎样难缠的角色……“……就连我大晋阴世皇庭内部,也并不就全然安稳……”孟彰心里紧跟着道出一个词:世家。虽说大晋皇庭,从阳世到阴世,都是司马氏与诸世家共掌天下,但自己就是篡朝夺取江山的司马氏皇族真能放心诸世家?俑人梧也是顿了顿,将这一页隐去。“阴世之中,因阴世天地之故,常有阴灵得逢机缘,增进修为,跃迁本源……是以阴世皇朝内部各处地方,也从来不安宁。”听到这里,孟彰抬眼看了看俑人梧。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孟梧这样真切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不是吗?迎着孟彰的视线,俑人梧平淡地笑了笑。“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听俑人梧询问,孟彰快速收敛心绪,肃容点头:“大晋皇庭内部,其实是希望能够将诸多人才尽数收入朝中的。”从皇朝内部到皇朝外部,从中枢到地方,从皇朝过去到皇朝未来,大晋阴世皇朝所面临的麻烦与挑战远胜旁人所想象,是以他们对人才与英杰的渴求,也是完全可以想见的。若不然,为何未长成的司马氏小儿郎只要能够通过了皇族内部宗室的考核,就能够分封一地,建制称王呢?孟彰想到了今日里所见的四位孟氏小儿郎,眼睑快速扇动。也不知这些孟氏小儿郎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今日的五人小聚之中,他们就只关注司马氏那些小儿郎们如今的困顿与憋闷,却没有去深究司马氏一族乃至是大晋阴世皇朝此举的深意……俑人梧眼中快速闪过一点笑意。“但即便如此,”孟彰却始终清醒,“想要入得司马氏一族的眼,想要得到诸世家望族的默认,孙儿还得努力。”俑人梧眼里原本还藏得很好的笑意终于溢出,自然而然地显在面上。
“所以,是循依常例进入大晋皇庭各处关节,成为诸大贤堂前灵童;还是择选一方诸侯辅助;亦或是扎根太学内部;又或是任职地方;更或是入选大晋皇庭中枢……”“就端看你自己了。”他道。孟彰站起身,复又对俑人梧一礼,“孙儿明白,多谢高祖指引。”这一次,俑人梧端端正正地受了他的礼。“去吧,待静心后,再开始今日的修行功课。”孟彰不觉抬眼看了看俑人梧。真不细细询问一下他的打算,且全无干预的意思,就只看他自己的决断与选择?俑人梧看他一眼:“怎么,还有别的事情?”孟彰摇摇头:“孙儿告退。”“你自去吧。”俑人梧对他点点头,坐在原地不动。孟彰低头一礼,自个取了玉环出来,去往修行阴域不提。俑人梧目送着玉环隐入虚空之中,方才从坐席上站起。“又是一个客人……”他摇摇头,径直走出玉润院,一路往正院书房而去。俑人梧也不过是刚刚在书房里的主位上坐下,孟棕便已亲领着一个郎君从外间走了进来。“湖族弟,你来了,快往里进。”俑人梧上前迎了人,将人带到窗前的坐席处。孟湖也不扭捏,举起送到面前的茶水来啜饮一口,便开口直入主题。“今日我家那小孩儿冒失,言语有些失措,累得几个族兄弟都不甚开心……回到府上的时候他还有些闷闷不乐,我瞧着,既担心他,也怕小十七郎心里不舒坦,便想着过来看看……”说到这里,他抬眼,问:“梧族兄,不知小十七郎他眼下情况可还好?”俑人梧很自然地显出几分恍然。“原来如此,我还道小十七他今日回府来的时候看着不太高兴呢……”他先是叹了一句,然后回答孟湖道,“小十七他还好,不似太挂心。安小郎呢?他如何?”孟湖脸色有些沉郁,他摇头。“不是太好,偏我又不好细问他……”孟湖想到了什么,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绳索一般,殷殷看着俑人梧,“梧族兄,在我们之中,就数你与小十七最为亲近,不知族兄可有主意能教一教我?”俑人梧先是有些得意,随后神色一敛,也有些苦涩。“这……”他道,“我怕是也没什么办法。”孟湖眼神更为殷切,甚至带上了恳求的意味。“我能与小十七亲近,一来是小十七性情好,懂事能体谅人;二来大概也是因为小十七的阿父的缘故。”“毕竟小十七是亲眼看着他阿父将他交托给我的,而你家的安小郎……”俑人梧摇了摇头,才道:“他那阿父阿母我们都知道,指望不上。”孟湖神色有些颓然。他默默坐了一阵,抬手在面上抹过。那些深藏的、浮于表面的情绪尽数被抹去,孟湖面上带笑,“倒也是。”俑人梧无言抬手,拿起水壶象征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