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一族真出现人心离散那种最糟糕的情况,你也能由着你的心意来。”由着我的心意来?孟彰眨了眨眼睛:“阿祖的意思是……分宗?”俑人梧并不觉得有什么。“树大分枝,枝大又分丫,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俑人梧道,“像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那样的,也已经是很了不起了的。”“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孟彰咀嚼般地重复着。俑人梧点头。“阿彰,大晋诸世家望族以皇族司马氏和琅琊王氏为首,看上去琅琊王氏风光无限,但琅琊王氏……”俑人梧停住话头,问孟彰,“你觉得琅琊王氏风光吗?”孟彰想到后世流传的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想到历史上晋朝衣冠南渡以后到明清年间,虽然依旧还有文人名仕出世、却已经分崩离析再没有族聚之势的琅琊王氏……“现在吗?”孟彰点头,“很风光。”俑人梧笑了:“太原王氏呢?比之琅琊王氏如何?”“太原王氏……”孟彰想了想,然后道,“太原王氏也是各郡望族之一,虽然比之琅琊王氏来确实是差了许多,但依旧是高门之属。”到隋唐年间,琅琊王氏没落,反倒是太原王氏崛起,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等并列为五姓七族。俑人梧又问:“那阿彰你知道……这些年来,琅琊王氏一直都与太原王氏保持着联络,且隐隐庇护着太原王氏吗?”孟彰沉默少顷,点了点头:“知道一点点。”但他很快又说道:“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虽然同源同根,但支脉传承已久,相互之间的交情也是有限的吧,就算琅琊王氏有意留太原王氏为后手,以待一朝崩析后能有援力帮助东山再起……太原王氏能愿意吗?”俑人梧神色平静:“愿意不愿意的,到人真的投奔无路的时候,总也还是有这一条活路。”一条……不求保存家族,却必定留存薪火的活路。“何况,只要王氏最上面的老祖宗还在看着,他们后辈子孙就不会将事情做得太绝。”孟彰沉默:“所以,椿祖打算让我成为那个站在最上面的那个孟氏老祖宗?”俑人梧不点头也不摇头。“不是有意。而是只要你一直不停下来,一直往上走,你就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可能成为那个看着安阳孟氏宗族的老祖宗。”孟彰吐槽道:“你们想得可真是长远啊……”俑人梧只作寻常:“为子孙计、为家族计,自然当谋长远。”孟彰还待要再说些什么,俑人梧又道:“你也是我们的子孙,只单从现在来说,我们也算是在为你筹谋。”孟彰看了看他,忽然问道:“阿祖,那你为什么要阻止呢?”俑人梧道:“因为那一切都太早了。你不需要那么急。”急的,应该是宗房那一脉才对。若不然,在孟氏族长孟椿正式敲定族里对孟彰所倾斜的资源以后,还要以安阳孟氏宗房家主的身份对待孟彰,以增加孟彰对安阳孟氏宗房的认同与亲近。孟彰也终于被点破了最后一点迷障。“所以……”他总结道,“在今日那盘棋局行到中途的时候,坐在阿祖对面的是安阳孟氏的族长孟椿;到棋盘分出胜负、椿祖与阿祖你争辩的时候,椿祖就是孟氏宗房家主;到阿祖跟我将椿祖送出府去时候,椿祖他又汇合了他所有的身份?”俑人梧点头。孟彰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声,道:“椿祖他可真难啊……”
俑人梧看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乐在其中?”孟彰也不惧俑人梧,直接就续着他的话头问:“那椿祖他是吗?”俑人梧理直气壮地摇头:“他不是。”孟彰好险没能反应过来。俑人梧有点得意,他笑道:“谁让他没有我幸运?”孟梧后继有人,孟彰就不说了,孟彰他阿父孟珏也是一个可造之材,眼看着孟彰他的两个兄弟、一个阿姐,似乎也不算太差。反观孟椿呢?他那一脉明明是宗房,明明是嫡长,郎君们的资质却还要比孟珏差一点,再用心教导大抵也只能维系家族的平稳。如果没有孟彰,孟椿还不用那么担心。对于一个世家望族的宗房嫡长来说,能维系家族稳定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了。世家望族本来也就是更看重稳定的血脉承继。世家望族的兴衰都是平稳的,水到渠成地昌盛,无波无澜地衰败。不似皇族,出明君能造盛世,出暴君能使国灭,皇族宗室的命运几乎总在这两个极点中徘徊……没有孟彰,以孟椿血脉后辈的资质,他们能平稳维系家族的声名,等待着一代代的族人积蓄力量将家族往更鼎盛的位置推,又或者是一代代的族人丧德败行将家族拖下浑水最后无声无息消亡。他们会走过一条太多太多世家望族走过的道路。然而,孟彰投落到了他们安阳孟氏,成为了他们安阳孟氏的儿郎。尽管现在的孟彰也还年幼,可他却是锥立囊中,压根藏不住,也收不住。于是安阳孟氏也就被他带着引着,离开了那条过分平稳的轨道。于是原本能力应该是足够了的孟椿那一系儿郎,顷刻间就显得不太够看了。安阳孟氏想要将孟彰的好处发挥到极处,就不能只看着孟彰一个人大踏步往前走。他们不能站在原地,就像是被老牛拉着的车架。他们需要迈开脚步,且是更快地迈开脚步。就算他们前进的速度相比起孟彰来说,还是太慢太慢了,根本追不上……但起码,他们也需要有这样的一个态度。他们需要让世人知道,安阳孟氏在尽全力追赶孟彰;他们也需要让孟彰知道,他们并不会辜负他的努力,给他拖后腿、找麻烦……可只看宗房那一脉的儿郎,怕是会很难。俑人梧心下摇头,目光回转,看定孟彰:“阿彰,如果日后孟氏有哪里让你不够满意的,你可以直接跟他们说的。不用瞒着……”不是俑人梧不心疼那些日后可能被无形的鞭子抽着赶着的孟氏郎君,也不是俑人梧不想为他们跟孟彰求请,让孟彰对他们更宽容一点……而实在是,俑人梧觉得,比起心疼那些孟氏郎君,他还更心疼没能追着孟彰脚步一路前行的孟氏一族。孟彰眨了眨眼睛,问:“真的可以直接说?真的不用瞒着?”俑人梧肯定地点头:“真的。”孟彰认真思量少顷,终于回答他道:“我会的,阿祖放心。”俑人梧笑了起来。他往窗外厚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