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庞国的传统,如果王没有亲手执法的勇气,则不具备成王的资质,所以这把庞钺的钺刃也不知道砍卷了多少回,换过了多少钺头,是一把真正的杀器。
但柳后来的身体渐渐虚弱,所以大多数时候,在柳侯对犯人进行审判时,怀桑总是手持着铜钺沉默地站在柳侯身后,只等柳侯一声令下,他便持钺上前,将犯人斩首示众。
现在,这柄铜钺是王女好的了。
阿好的手指拂过铜钺上“柳”的印记,感受着它沉甸甸的重量。
而比这重量更重的,是它所代表的的意义。
“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阿好感受到的是一份沉重的责任。“请让母亲放心养病,阿好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将它交给你,我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无论是否失落,怀桑在面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失仪的地方,他轻松地笑着,“没有母柳的授意,我用它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处罚犯人时总是有人不服。”
“王师谦虚了。您是母亲的代理人,国内都知道您公正忠诚。几十年了,您从没有以权谋私过,谁会因为您处罚犯了罪过的人而非议您呢?”
阿好也笑着说。
“何况,这把钺现在也不是我的,我也只是暂代‘执钺者’的职位罢了。”
只有她真正当上庞侯那一天,她才能打造属于自己的铜钺,在上面刻上“王好”的印记。
“您的清醒总是令人惊叹啊。”
怀桑叹息着,他面对的是这样的继承人,会失去军权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此刻是王子期得到铜钺,大概早已经欣喜若狂,毕竟他一直希望能摆脱旁人的控制,而拥有军队的指挥权将成为他最大的倚仗。
他不会像她的姐姐那样先询问母亲的身体,也不会再三确认母亲身体确实没问题以后才接下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他回去向母柳传话,估计多疑又强势的柳侯会立刻将自己送出去的权柄再次收回来。
怀桑在带着铜钺和令旗出发时,未必没有在心里想过阿好也会如常人一般失态,最终得到柳侯的猜忌。这并非他带着什么恶毒的心肠,只是一个人一生都掌握着这股庞国最强大的力量,在即将失去得到它之前,没有人还能在它面前保持克制。
但王女好却克制住了。
她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受宠若惊,她先询问过了母亲的状况,然后才像是从一个普通的母亲那里接过针线那样的态度,承诺会使用好她母亲的东西。
从头到尾,她都清醒的知道这东西还不是她的。
到了这一步,怀桑彻底放弃了再争一争地想法,向着自己的外甥女屈膝下跪,行了君臣之礼。
“王师怀桑,见过将军好。”
怀桑的官职只是王师,掌管的是八百王卫,这才是他的正职。他能手持令旗和铜钺,是因为柳侯将自己的“将军”一职交由他代理。
和百夫、诸军行长、多射官、田猎官一样,王师也要听从庞国将军的命令,是它的下属。
从前,“王女”只是阿好的身份,现在,她得来了自己在庞国的第一个官职。
“拜见将军好!”
所有见证了这场授权的内外官员与宫人都随着怀桑的屈膝纷纷下拜,恭贺着庞国这位年轻的将军。
一时间,唯有手持着铜钺的阿好还站立在那里,坦然承受着所有人的参拜。
“请起身。”
她微微颔首,手中的铜钺给与了她某种强大的力量,让她能从容面对旁人眼中或嫉妒,或惧怕的眼神。
从今天起,她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回到柳侯身边复命的怀桑,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柳侯对于女儿态度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