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年轻的后生从旁边的田埂上走过,是脱下军装穿着自己衣服的兵。不说个个身高腿长、长得威武雄壮,但经历过训练和杀伐、直面过鞑子和鲜血,他们的精神面貌就与普通百姓不同。宁王要求自己的兵,走路挺直,目视前方,心有罡气,就浑然不怕。干活的姑娘们动作明显慢了一些,不敢正眼去看,眼角余光羞答答地投去视线。年轻后生目不斜视,但杨久可以肯定,小伙子们心里面肯定难耐雀跃,她摸了摸下巴,难不成帮助自己的时候还顺带相一相中意的人?这么想不对不对,肯定是以帮助自己为先。“年轻真好哟。”杨久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心有感触地说。小乙嘎嘎笑,“公子,你现在也很年轻啊。”“哈哈,你们不懂。”杨久摇头,她心理年纪可不轻,而且咸鱼惯了,社交圈子窄,十几岁时还真没有体会过这种眼红心跳的朴素感觉。视线随着那些年轻后生走着,杨久看到他们走到田地的边缘,那边有个大火堆,他们站在火堆边把装得满满的篮子倾倒,篮子里装的瓢子哗啦啦掉了进去,遇到火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股子臭味,是蛋白质和泥土被烧焦的腥气。活虫子填埋那是脑子有包,只能够焚烧了。他们人均手上提五六个篮子,倒空了就往回走。“那几个估计是光棍,身上连个补丁都补不出来。”小乙得意地扬着下巴,“他们还不会自己做针线,不像我们衣服坏了,都是自己缝的。”“小乙最厉害了。”杨久夸奖。小乙心虚地笑了笑,吹牛的时候忘记正主在旁边了,小甲凉飕飕地说:“是我补的。”杨久,“哈哈哈,小甲会做针线吗?”小甲点头,“会一些简单的裁剪。”小乙,“公子,小甲谦虚啦,他手可巧了,不是简单的会一些哦,他会自己做衣服呢。”杨久惊讶地看小甲,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很厉害啊,好像最没用的是自己,连个虫子都不会抓!“竟然会做衣服,小甲好棒。我那儿有许多杨九郎留下的衣服,我都穿不了,什么时候小甲有空了就捡出来改了吧,做成我们下地时穿的衣服。”她越说脑子里的想法越是情绪,做阔腿裤和短袄衫怎样?既符合当下的审美,干活又轻便,不似现在姑娘们穿的衣裤,欠缺了一点点美感和展现自己独特的舞台。小甲没有不可的,被夸奖后心中更是喜悦,用公子的话说就是美滋滋的,“好。”说话间,那几个后生里有个人随手在旁边草丛里扯了一根草茎,在掌心里揉揉软,就成了一条不错的绳子。他把手上的篮子交给了同伴,自己低头去看自己侧腰那儿,拉着侧腰的衣服找到了破洞,沿着破洞把衣服揪出一块揪成一个小疙瘩,草绳子在上头绕上几圈系紧,破洞就算是补好了。不补其实也行,干活出汗,光膀子也是常态,这不是有公子在,还有那么多姑娘家在,不好意思的啦。杨久要是知道这些小伙子的想法,肯定说,自己是顺带被在乎的。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会恼,反而觉得青春的额尔蒙真好啊。从姑娘们身边走过,姑娘们看到草绳子系的疙瘩,纷纷低头笑了,后生被看得不好意思,脸红脖子粗地加快脚步离开。日子过得很苦。劳作很累。抓虫子还时不时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又苦又累的生活里,有着平淡是真。杨久想,自己喜欢这片土地,喜欢上面的人。说到底,杨久没有去休息,而是硬挺了下来,足足在地里面干了一个下午的活,休息的时候感觉腰酸背痛,其他都还好,就是觉得腰不是自己的了,肌肉又酸又疼。干完了活,在日月交替之际坐在田埂边看着天空,她什么都没有想,又像是想了许多,脑海里一片空明,眼神直直的,放空着自己。远处有饭菜的香味,杨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看着小甲小乙端来的饭菜,她说:“好饿啊。”小甲心疼地皱皱眉,“公子,庄子里饭菜简陋,您将就着吃点。”杨久无力地笑着摇摇头,能有现成饭菜吃就很高兴了,“我闻到了,是南瓜麦饭,是吗?”麦饭,提前浸泡放宽水煮,吃的时候依然挺硬,是标准的杂粮饭,减肥人士可以尝试,杨久以前就很喜欢煮杂粮饭,大米里放麦仁、藜麦、鹰嘴豆……问必说膳食多样性,健康。现在的她只想吃纯纯的大米饭,白白的,喷香喷香的,但庄户人家吃不起或者说舍不得吃,能够每天来顿干的就觉得是皇帝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