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隋州云水寺还有数个州县,百千里脚程,连初谷和尚所言引路人“悟玄”大师还未见着,垂榕县附近的山庄居然出现了宝物的仿品。
暗处的局势或许已经相当紧张,陈亦章等人仍旧被蒙在鼓里。关于金陵明珠的详细功效和用法,她几乎一无所知。
其手头拥有的情报,不过是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虚浮夸大,不值一哂。
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索,如团团乱线苎麻丝,纠缠在她的心头。
现下,离陈亦章推断的,仿品药效衰减的两日期限,还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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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这么大,二位不在里边纳凉,光在外头咬耳朵,有何贵干呐?”
沉郁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亦章、湛如皆冷不丁地被从旁响起的声音吸引。
果然,踱着懒懒散散、不成形制的方步走来的,是寸头老许。
他是昨日劈头盖脸回绝林湛如的人,也是冒冒失失给陈亦章婚事提出异议的人。
山庄中,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蝉未叫够半个春秋,朝菌未生过半日,就把俩人得罪了个遍。
他也是在最后关头一闷棍打得赤眉药师分神的义勇之人。是对抗药师的一把好手。
欲要破局,势必得他助力。
陈亦章前日固然在席间与他客套,心里依旧膈应着,故而早早撇开眼神。
反倒是,她身旁沉默的公子先一步走上前去,和那人攀谈起来。
二人的嘴唇半开半合,这回是把知情之事尽数吐露。
陈亦章盯着林湛如所佩“碾霜”的刀柄末尾,环扣状的柄头,在日影下晃动,像是倒扣在石板上的黑釉铜盆。
他……居然不计较。
亦章不由得在心底对他高看一眼。
“到处拉屎撒尿的、穿肚兜的小孩。”
老许对林湛如的评价犹在耳际。
这样胡搅蛮缠的形容,与眼前的俊美少年,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
亦章清晰地记得,昨日,那寸头老许就是端着一幅过来人的作派,捏着粗鄙的腔调,在那里没好气地训人。
林家公子和颜悦色与他说道,寸头老许好似被人戳到痛处,对着林湛如大放厥词,竭尽讥刺之能事。林湛如依旧当做无事发生。
林家公子,温润如玉,敦和儒雅,果真名不虚传。
像是温吞的,紫砂壶里久煮慢熬、迟迟不沸的黄芪水,半天不见冒泡。药性相当舒缓,温和。
以至于竹林径与他比试时,林湛如的武功明显不如她,她也不生气。毕竟,这位武艺不如人的未婚夫用三言两语给她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彬彬有礼,乃正人君子。
这样的性格,用不好听的话来说是
——温驯。
因被规训,而显得温顺。
陈亦章想到了这个词。
必是被他老爹训的。
林家鼎鼎大名的林大老爷,在家里,大抵是无法逾越的“父”。
也难怪林湛如的性格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