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裴冲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他立刻便答应了下来。这黄铜匕首外形虽小,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上面还有一个兽首刻纹。他看了看,放进了怀中,“放心,我会尽快帮你打听的。”
屋子里,孟旭正坐在火炉边取暖,看到念兮进来了,才有些不快地问:“安庆侯怎么来了?”
念兮撅着小嘴,去厨房将方盈也一起拉了过来,反问:“我可还没问你呢,不是答应了回来吃饭的,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饭菜可早就凉了。”
他今夜其实早已吃过了饭,慕容相府的那场夜宴,繁华热闹。歌舞弦乐,美酒佳肴,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从前的孟旭每年的除夕不是去拣别人家吃剩的饭菜,就是去偷去抢,生平第一次,穿着锦衣参加如此盛大的筵席。虽只是远远坐着,但却已是足够。
今夜席间,慕容元正高坐主席,这是孟旭第一次看见这个权倾大雍朝的左相大人。他精瘦干练,眼如鹰隼,只是远望便知他是个老谋深算之人。左相夫人安平郡主雍容华贵,还有大公子、二公子和五小姐陪坐在旁。
慕容元正的四女儿慕容仪已经出嫁,特意送了一篮桂花糕,孟旭听身旁人说那是早年四小姐还在家时常做给父亲吃的,虽是礼轻,但足见孝心。
而当朝的贵妃娘娘慕容三小姐也派人送来了东西,乃是一套玲珑翡翠碗,晶莹剔透,名贵之极,慕容元正将它们分给了夫人和其他几个子女。
就连皇上,在这个时候也派人送来了一瓶珍酿贡酒,赏与众人。
所谓一世荣宠,权贵世家,便是如此吧。
孟旭将今夜的所见所闻讲与了念兮和方盈听,方盈听得满心赞叹不已,一直催着孟旭快些说下去。念兮却没什么兴致,反倒有些懊丧,她辛辛苦苦忙了一整日,为的就是等他回来一起吃顿饭,却没想到,这都是白忙活一场。
孟旭看她一直坐在一边,也不吭声,便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恼我了?今日的宴席我也是过午才知道的,那时候被催促着去沐浴更衣,也就没来得及回来同你说一声。”他摸摸肚子,“只是现在也有些饿了,正好尝尝你做的好菜。”
“不是什么好菜!”念兮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会莫名地发起脾气来,缓了缓,才放低了声音说,“我做的不好,比不上相府的东西。”
她扭头出了屋子,一个人到屋檐下看雪,有些闷闷不快。
她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心里烦闷起来,不高兴了呢?
是因为自己忙活了一天的心血,孟旭根本就不在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本来就怕冷,怎么还坐在这儿?”孟旭出了屋子,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
“没有?”孟旭的手指轻轻勾过她的脸,“嘴都撅起来了,还说没不高兴?我今晚的确是因为参加相府的夜宴才会回来迟的,不过若是没有这次机会,相爷也不会记住了我的名字。”
念兮望着他,疑惑问道:“相爷认得你了?”
他眉宇之间是微微得意之色:“这还是多亏了念兮你给我的那本医书。今夜酒席之上,左相大人看完歌舞无意间说起了自己近来时常手脚麻木,常感不适,我记得《医经》上说,手脚麻木常是血液一时不畅的原因,就照着所记载之法斗胆告诉了相爷。”
念兮想了想说:“木耳、桃仁都是活血之物,要治这个小病症其实只要将浸泡好的黑木耳、桃仁捣成碎泥之后放进碗里蒸,分几日服食,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
“正是这样,当时相爷有些疑惑,问了我的姓名,得知我是在二公子的听墨阁中。相信等相爷试了之后,应该知道这个法子是管用的。”
说起治病,念兮刚才的不快神色已经淡下了许多。孟旭渥着她的手,轻轻贴在脸颊:“别生气了,刚才你走后,我吃了你做的菜,虽然有些凉了,但终是你一番心意。”
她抬头看着他,嘟囔着嘴问:“你不嫌弃我做的菜味道怪异?”
“自然不嫌弃。”孟旭揽她入怀,却有些沉沉地说,“能吃你做的菜,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我希望这菜只是做给我一人吃的,不希望有别人来一起分享。”
她眨了眨眼,笑问:“怎么,难不成方姐姐也不能一同分享?”
孟旭的手臂紧了一紧,定定望着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方姑娘。如今我已经出来了,你与他的牵扯应该也结束了。”
“你好像……对侯爷有偏见?”念兮总觉得孟旭和裴冲两人一见面就似针尖对麦芒,彼此都看不顺眼对方。
“不是我对他有偏见。他说我心术不正,我倒觉得他图谋不轨。之前的事情他已经是故意刁难,以权压人,如今他似乎对你也上了心,没人请他,堂堂侯爷之尊却跑到这儿,念兮,你向来聪明,难道真看不出他的心思?”
念兮心中一震,仿佛被他看穿了什么似的。在安庆侯府的那些日子,裴冲对她很好,处处体贴入微。他们在沧河的遭遇,茅屋的那个晚上,还有那天在他房里,那个将落未落的吻。一想起这些,念兮的脸就如火烧一般,心里总是扑通扑通跳着,可是她并不喜欢他,是的,不喜欢的。
在万里江边,他拿鞭子抽她,在安庆侯府门前,他让她顶着刺骨的寒雨跪了整整一夜……
他也许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或者只是将自己当成他身边无数女人中的一个,更何况她心中早有了孟旭,又岂会移情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