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洁听到自家老板有些不确定地嘟囔了一句,立刻笑了。
风水轮流转啊。
邱余欢和崔忠世决定把《斑马》的整个音乐组带到西南部山区去,初版《斑马》已经尝试过民族风格配乐,但因为导演毕竟是在国外长大,有些交流与探索难以深入。欧美的音乐剧手爵士与摇滚影响颇深,入乡随俗,国内自然无法效仿,必须拿出本土特色来,日本擅长将动画作品改编音乐剧,那中国能拿得出来的,就该是民族。
所谓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国内的戏曲派别也好,民族歌谣也好,可挖掘的东西太多,如果抱有想要超越初版《斑马》的意识,就必须将此深入。
但是程冬听到这个消息,却不能说是高兴的。
“这一去至少要两个月,如果你跟去的话,专辑档期是万万不可能赶得上了,我知道伯诚现在已经放出专辑消息,对你的宣传也一直在做,你正是需要拿出成绩来的时候,耽误几个月,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我不要求你来。”邱余欢说,看着垂着脑袋的程冬,又继续道:“如果你跟组走,能学到的东西也不会少,我是你师父,这一路上能够教给你的,肯定比在教室里教给你的多,我在任何时候都会不遗余力。但到时候《斑马》公演,你的名字只会淹没在众多工作人员的名单中,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海报和宣传里。”
这个留着山羊胡,已经年近半百的男人拍了拍程冬的肩膀:“你自己考虑清楚,下个月我们就会出发。”
这个时候剧场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进了这间乱七八糟,空气混浊的剧场。
程冬并没有注意到,他仍旧纠结是留下来录专辑,还是跟音乐组走的问题中,直到邱余欢喊他过去。
程冬抬起头,看到已经坐在第一排座椅上,抬高腿放在桌上的年轻男人,台下光线暗,那个男人伸手将兜帽套在头上,似乎打算睡一觉,更加看不清脸。
邱余欢对他说:“这是导演,陈牧。”
程冬走进对方,那人伸出一只特别瘦长的手来,皮肤比原殷之还白,是不健康的惨白色。
程冬同他握了手,自我介绍过,那个男人只是往兜帽沿看了他一眼,就点点头,闭上眼睛。
还真的就地睡了。
陈牧睡了一觉,醒过来把帽子掀了,程冬才看清这个人的脸。
如果不是他太过瘦削,面色不好,那会是张十分适合出现在银幕上的脸。
陈牧扬起手拍了拍,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虽然还是眯着眼睛像是没睡够,却相当迅速地进入到工作状态。剧组的演员还没有招全,舞蹈演员倒是齐了,这在音乐剧种也是相当重要的本部分,所以在配乐都没有全部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排练。
今天一批刚刚租到的音乐设备到场,音乐组便是来试这套设备的,包括一些需要现场表演的乐器。
舞蹈演员已经靠播放器排演颇久,今天才第一次与现场演奏配合。陈牧刚刚给演员讲完戏,邱余欢就自己拿了双鼓槌在手上颠了颠,走到舞台边那面基诺族的太阳鼓前,试敲了几下。
鼓声密集浑厚,别说那帮舞蹈演员,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浑身关节好似被那鼓点密密敲打一遍,蠢蠢欲动。
陈牧笑了一下:“上台!”
程冬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一次较为完整的排练。
《斑马》的主题是自我认知。
斑马的斑纹到底是白底黑纹还是黑底白纹,一直是上至生物学家,下至《动物世界》前无聊的观众们一直乐于争论的问题,而由此推深,诸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类已经成为哲学范畴的问题,让世人搞不清先后,弄不懂主次,甚至无法了解自身。
音乐剧的主演便是一只拟人态的斑马,三年前周昱的表演让他成功出道,而眼下的《斑马》,仍旧没有选定它的那位“斑马”。从程冬第一天加入剧组至今,主演们的试镜一直没有结束。
眼前的表演精彩绝伦,无论是配乐还是已经练过月余的舞蹈,但是它仍旧缺一个主心骨,那个用歌喉讲述故事的主演,那匹一直挣扎在自我认知中的斑马。
程冬在猛敲耳膜的鼓点中,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看过二十七遍初版《斑马》,他反复咀嚼过周昱的角色,甚至他为什么会被邱余欢选中加入剧组,便是因为他的身上,有适合这部剧的地方。
程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邱余欢需要他的加入,邱余欢让他选择是跟组进山还是留下来录制专辑,便是想要他选前者。
他看向台上奋力锤炼牛皮鼓面的师父,又将目光转向在台下亢奋地来回走动的陈牧。
邱余欢需要他,但陈牧呢?他希望陈牧也需要他。
他希望《斑马》需要他。
剧组一直在剧院待到十二点关门,程冬给邱余欢拿毛巾递水,等师父跟崔忠世激烈讨论完毕后,他对邱余欢说:“师父,我想跟您走。”
邱余欢仰头看他,这人high了一晚,神采飞扬,抬手便给了程冬脑袋一巴掌。
程冬被打得有点懵,就听邱余欢对陈牧喊:“小陈,你过来,我要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我徒弟。”
他摸着头看陈牧懒洋洋地走过来,这个年轻导演似乎只有在工作当中有精神,其他时候都不清醒。
“前辈你又有什么馊点子了。”
邱余欢站起来,绕到座椅后头,搂着程冬对陈牧说:“这小子刚出道,有能力,在录自己的首专,但是我跟老崔下月要进山,我问他选哪边,他不要专辑了,说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