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一早,皇上要带重臣祈天,还有执行许多礼仪方面的杂事。而已经驾崩的太上皇的妃嫔都住在和政城西南角的另一座皇家园林中,太后则长居皇陵旁边的感恩寺,所以照逸朝的后宫规矩不大,嫔妃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欢天喜地地参加一年一度的盛会,希望自己能越众而出,得到皇上的垂青。
因为脸面的问题,方初晴连冒充宫参加宫宴的机会也没有,此刻只能守着皇上赏赐的大批美食和精致玩意儿,孤零零的窝在夜锦宫里,倍感孤独寂寞。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她虽然没什么好思的,但节日气氛下的冷清真是格外令人忧郁。
听着远处传来的模糊声音,那些欢声笑语,那些丝竹管乐,那些吵闹喧哗,她仿佛感觉整个人都被隔绝在这世界之外似的,一点食欲也没有,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原来,不管她是否重活了一回,她的人生都没有任何改变,还是没有人重视,还是没有人陪伴。就是想找人聊聊吧,就连为数不多的,留下守夜的宫女太监也都偷偷凑在一块儿玩去了。偌大的皇宫,甚至偌大个世界,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她干脆跑到夜锦宫独有的小厨房去做点吃的。其实江无忧赏赐的美食即多且好,用不着她自己再动手,但她不想闲着胡思乱想自怨自艾,所以做了些她唯一拿得出手的点心。
荷花酥、玫瑰饼、麻花、糕干、年糕、松饼、石子馍还有几种不同馅料的水饺。。。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完全是强迫症似的劳动,没什么意义和目的的。
眼看快午夜十二点了,她望着一桌子的食物,不禁鄙视自己的浪费行为。人们当然会以各种方式发泄情绪,但糟蹋粮食是最可耻的一种。屋里不有很多赏赐没吃,这些东西难道要丢掉吗?
“好香。都是你亲手做的吗?皇上真是的,大过年的,居然让你自己动手做年夜饭。”正发愁,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景鸾!
没回头,她就听出来者是谁,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来了?”她转过身去,恨不能给景鸾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有朋友出现,是一件多么快乐幸福的事呀。在这种情况下能对对方的好感快速攀上一个新的台阶。
景鸾吓了一跳,因为闯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面庞,而是一个小猪面具。但那个小猪的样子非常可爱,他愣了一下后就释然了,微笑道,“没什么,沈府全家团聚,我一个外人感觉格格不入,就跑来皇宫看看你。”
“好景鸾,我在皇宫也是外人。如今我们外人对外人,一起说会儿话吧。”方初晴很开心,“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除夕夜的皇宫守卫这么松懈吗?万一有人。。。”她停住了嘴,怕大过年的说出不吉利的话。
景鸾拿了一块糕干放在嘴里,斯文地嚼了两下,一手从腰下拿出一块造型奇特的铜牌道,“二爷忙起来的时候,我常常会代他入宫面圣,商谈一些事情,这腰牌能令我在宫中畅行无阴。你在苏妃这儿养伤本是秘密事,不过我却是知情的,这才来看你。”
“谢谢你记得我。”方初晴拉着景鸾的衣袖摇了两下,“你饿了吗??不如我们煮饺子吃吧,正好应应景。”
景鸾文雅好看的浅笑着,竟然令方初晴有了春风吹指,陶陶欲熏的感觉。如此良辰如此夜,他是那么温柔可亲,熨贴着他人的心灵。多好的男人哪,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嫁给他。
“好呀,我们这样的外人可以一起过年。”他轻缓地说,不过还有其他人呢,我们不要扔下他好当了?他很可怜的。“
方初晴一愣,谁呀?”她实在想不出,她认识的人中还有谁是孤单一人的。
二爷。”景鸾几首叹息着说。
方初晴又是一愣。他。。。怎么会?他不是应该在沈府阖着团聚吗?而且。。。他那模样和可怜挂不上钩。
“你不懂。其实对于沈家,他也是外人哪。”景鸾摇摇头,看起来有点悲伤,“往年这时候,他都会消失一整天。今年。。。。我想他是来了皇宫了。”
“为什么来这里?”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
听到这话,方初晴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沈澜为大江国担着半壁江山,可是在除夕之夜,他竟然没有地方可去。
第二回花房
“好,我们不扔下他!”方初晴重重点了点头,“只是皇宫也很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
景鸾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往年,我没找到过他,今年以为有你,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找机会大些。但是。。。皇宫确实很大。。。”
“没关系,我们尽全力就够了。就算找不到,我们心里不扔下他也是一样,到时候煮了饺子,给他留着。”方初晴不忍看到景鸾落寞的神情,安慰道。
“你说得对,倒是我执着于形式了。”景鸾似乎为这一句话开朗了起来,笑道,“你虽然来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想必并不常出去,那不如这样,我四处找找,你就在附近转转就行,不然把你丢了,麻烦的可不止是我了。”
方初晴一想也对,点头道,“就这么办。”她看看小厨房墙上的挂表,“现在十一点一刻,我们十二点前在这里会合,煮饺子迎新年。”
景鸾应了声,率先走出去。
方初晴裹了一件头篷在身上,也走出夜锦宫,因为是第一次出来,所以虽然宫灯明亮,照得皇宫亮如白昼,但那巍峨的宫殿处处寂静无人,却依然令她有些害怕。她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个地方。
翡翠说过,距夜锦宫不远处的东边,有一个玻璃花房,里面的花四季不败,那样的话,那里应该不算冷,待上一夜也没关系。再说了,执灯赏花也是一件雅事,虽然沈澜那个人不像文士,倒像土匪似的,但说不定也附庸风雅一回呢。
想到这儿,她辨明方向就走。其实她并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当时她比较好奇,详细问了下,知道出门往左就对了。果然,走不多远就看到那个占地颇广的花房。四角挂着碧纱灯笼,隐妁有些仙境之美。
她绕着花心走了一圈,发现大门半敞,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似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但因为不确定花房里的人是不是沈澜,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穿过布置得曲径通幽似的花丝,那些牡丹、芍药、紫荆、海棠、杜鹃、芙蓉、木槿。。。她一边走一边感汉皇家的人实在太会享受,能在这隆冬时节欣赏到四时鲜花。正鄙视江无忧的腐败,不期在,然个男人的背景突兀地闯入了她的眼帘。
沈澜很少穿浅色系的衣服,方初晴跟他在广武院“同居”很久,见他穿得最浅衣服不过是灰色。而在除夕之夜,他却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穿着喜庆得像个红包套,而是一袭白衣,头发也没像往常那样束冠,却是散着发,随意在脑后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