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老黄此时看到黄廷这副嘴脸,又不知该作何感情。也不会,老黄那般心境明朗的人岂会不知黄廷德行。不过因对方与自己是同胞兄弟,故而才肯忍让。但那时之前,若老黄泉下有知,黄廷害他心肝性命,又岂会善罢甘休?
这份财富哪怕被狗吃了,也不该给眼前这个丧尽天良的人?
郑律师看着精神不济的林月笙,多少还有怜悯之情。看向黄廷时,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个小辈,尚能说是不懂事。那个教唆小辈去做出那一系列作奸犯科之类的长辈,简直是十恶不赦。
郑律师一时气愤,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出生证明,一份亲子鉴定扔在桌子上,冷声道,“黄廷,你还要装到几时?”
黄廷邪气一笑,一手慢条斯理地剪着雪茄。对于即将被揭穿的真相,他抱着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尤其是郑律师那一脸正义的态度更让黄廷觉得好笑。他指着门,对着郑律师说道,“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个门吗?”
郑律师也笑起来。他跟着老黄混了那么多年,能做上老黄的御用律师凭借的可不只是关系,还有脑子。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他不知道,但是他至少能够确定黄廷别想拿到一分钱。
黄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沾染过无数罪恶。他继续道,“老郑啊老郑,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我们老黄家的人全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你不要以为只要留着那些法律文件就能够阻止我。有用吗?我既然找上你,就自有办法。你识相的话就照着我说的去做,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将所有知情人抹个干净,就像抹掉李洱一样。”
一直过刀口舔血生活的黄廷说话时总带着一种不自觉的阴狠和气势。而那句抹掉李洱令林月笙浑身都在发抖。刚才那一份财产转让他姑且能承受得住,现在这一份亲子鉴定让他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转头去看黄廷,“二叔?”语调不稳,近乎哀求,希望能够得到黄廷的否定,证明这一切不过是郑律师的一个骗局,一个惩罚他的骗局。
黄廷脸色如常,不曾有变动。他甚至都不去看林月笙,只是口吻如常的吐出这个事实,“你是我的儿子,老郑没骗你!”
林月笙完全承受不住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挺怨老黄的。他怨老黄对他们母子太凉薄,他怨老黄这个做父亲的不够称职。他更怨老黄去世后一分钱的财产都不分给他,全给了李洱。如果老黄给的是别人,根本不用黄廷来催促,林月笙自己早就动手。正因为给的是李洱,林月笙才会一直按耐不动,拖到现在。
就在进门前,林月笙的心里还是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他将一切错归咎到别人身上来为自己洗白。他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老黄的不公平。如果老黄能够顾念父子之情将财产留给他,他就不用费尽心思,耍尽手段,李洱也不会在那一场祸事中丧生。这全怪老黄,全怪老黄冷酷无情,酿成了这一场惨剧!
然而,手中的这份亲自鉴定和黄廷的那一句你是我的儿子,是多么大的讽刺啊!这些年,他根本就怨错了人!“二叔!”喊出这一声二叔,林月笙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在心中爆发。
黄廷的脸上毫无愧色。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从教育儿子到夺回财产。所以在林月笙喊出那声二叔之后,他也只是淡淡地纠正道,“我是你老子,以后你可以改口了。”
黄廷这句话彻底引爆了林月笙的愤怒。如果说老黄这个父亲让林月笙失望的话,那么黄廷给林月笙的是一种绝望。
当黄廷只是二叔的时候,林月笙尚且觉得二叔待他如亲子一般。可当这层关系真的掉转了,林月笙想起在船上时黄廷亲手抽在他身上的鞭子。想起黄廷怂恿他去设计陷害李洱,去夺回所谓的属于他这个亲儿子的财产。
“我明明没有继承权!我不是他的儿子?”林月笙想起那个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便不常回家,总是住在外面的人,想起他每次回家都是客气疏离地对待他们母子。那时候他总是憎恨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一直逼着我去陷害李子,让我觉得我拿回那一切是理所应当,让我……”
林月笙站起来,冷漠地望向黄廷,“我不会承认你的!你不配,没有一个亲生父亲会抛下妻儿二十多年不管不问,更不会胁迫自己的儿子去害死心爱的人。你根本就是把我往歧路上引,让我走上一条不归路!”
黄廷轻微地皱眉,对林月笙的质问有些不满。
但他不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老子教育儿子,天经地义。这不叫往歧路上领,他不过是教导林月笙如何去生存。
他看着一转眼就将他当作死敌的林月笙,扬起巴掌打了过去,沉声呵斥道,“这一巴掌是教你懂规矩。”
林月笙眯眼瞪向黄廷,“不用你教!我林月笙二十六年没人教也活到现在,活得好好的。日后再不劳你费心,我的二叔!”二叔两个字被林月笙咬得很重,如果可以,林月笙甚至想将这两个字咬碎。
说完,林月笙转身离开。
他实在没办法继续跟黄廷呆在一个房间里。因为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不愿意相信这所谓的父子关系,可联系到过去发生的一切以及郑律师拿出的证明,他又不得不信。但这样一个愚弄他的父亲,他无法接受。
如果继续呆在这里,难保不会父子相残。
黄廷没让人拦林月笙,摆摆手示意下属让林月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