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砚溪说的不错。”白氏掩口笑了笑。
“他说什么?”
“他呀说您不习惯生人切脉,让妾别见了您一点病态便忍不住抓着您把脉,白添您不自在,还说府中有的是顶好的医官,也白得让妾自个劳累!妾还说上回你代他入府陪我们过中秋,妾便把过了您的脉,他听了唉声叹气道定是你强忍着不好意思推拒,走两步又回头叮嘱让妾莫太热心,彼此自在方是最好!”
“他怎如此话多!”萧无忧在白氏的一席话中,默默垂了头,拢在袖中的十指来回搓揉,话出口是厌烦口吻,然心中眼中却是遮不住的欢喜与感动。
他竟然还记得她不喜生人触碰。
那是五月十二生辰那日,她被温孤仪弄的惶恐不堪,夜半他潜入府来安慰她,她想他陪着,却又不许他靠近……这样小的事难为他一直记在心上。
萧无忧这样想,却难免生出几分更深的愧疚,如今她不欲被人碰,不欲被人把脉,原是因为……萧无忧素手攥在小腹上,余光一点扫过白氏。
她早早盼着裴湛娶妻生子。
裴湛亦更早便爱着永安公主。
“让夫人见笑了,等以后日子长了,我便无妨了。”萧无忧抬眸露出一个温柔又漂亮的笑,凑近道,“夫人莫再以妾自称,您是裴郎生母,我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我也不称孤,如此我们且亲近些,便熟得快些……”
“那你也不要夫人长夫人短地喊我!”白氏私下巡视了一番,悄声道,“你便遂砚溪一道唤我阿娘吧,反正你说的不差那几天!”
萧无忧随她四下看去,不由疑惑道,“您在寻什么?”
“我……”白氏这下有些报赧,声色压得更低了,“方才那话我是随心而言,却也怕被婆母知道,她要晓得我先不分君臣,又不计时辰,不定怎么罚我!条条框框上,砚溪是最像婆母的,不过……”
白氏又看了眼萧无忧,片刻前还忧怯的眼神陡然多出一抹让人忍俊不禁得骄傲,“还是殿下厉害,逼出了他天性,如今随便就敢夜不归宿。”
萧无忧愣在一处,半晌“噗嗤”笑出声来,一张芙蓉面胜过艳阳霞染,远山黛轻挑,“我就是他的归宿!”
白氏便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萧无忧求饶,拖着嗓音道,“阿娘,您莫这般瞧我。”
“得,阿娘去给你备足浴的药。”
“我不要切脉。”萧无忧正襟危坐。
“阿娘知道,就裴砚溪本事大,和你熟。”白氏起身,拍了拍襦裙,绕过来附耳道,“就他碰得了您。”
萧无忧彻底目瞪口呆,待回神,那脱俗爽利的夫人早就掩笑给她配药去了。
这日的风越刮越大,雨落落停停,直到日暮时分方收住了。
萧无忧这才派人备车去裴宅装点东西,自个指点琥珀琳琅在寝殿重新整理归置,择出合适的地方安放裴湛的衣物。
“殿下,奴婢们都记下了,你且歇着吧。”琳琅扶她在一旁暖榻坐下,将药膳捧来给她。
回身时,忍不住又看一眼,明明晨起同白氏闲话用膳还好好的,眼下却这个人又静默了起来。
“琥珀姑姑,你可知姑娘怎么了?”琳琅低声道,“我瞧着她面色不太好。”
琥珀在妆台旁整理大小分类的锦盒,侧望去,想起午后萧无忧的问话,只摇首道,“殿下身子无碍,当是俗物缠身,自有裴大人商量。”
萧无忧自午后起,一颗心便又开始跳的厉害。
天地风雨骤至,这人间大抵一样,又有一场风雨了。
她并未忘记昨日从琥珀口中听闻她小产是郑盈尺所为后的种种矛盾。
这日午后,潜心一想,便觉出了其中的突兀和端倪。
她若因中五行草而导致滑胎,当日理该由太医检出她体内有此毒,以此为引子再去深究严查。
可是当日并没有发觉她体内有相关毒素残留,之所以去查证,亦是因为姜氏的提醒。
她发现的理由是因为熟悉五行草气味。
还有一桩,亦是昨日推算出来的,衡儿中毒是在八月二十前后,那会他早就从飞霜殿搬回来。且他的伤口在肩头,需要能近他身的人才有机会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