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怔了一下,缓缓扭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子衡手里拿着薯条往嘴里塞,一脸天真懵懂,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上次母子俩在卫生间聊过,子衡那时候就知道徐衍风是他爸爸。所以他这是……故意的?这孩子头脑聪明、观察力强、反应快,平日里就一副老成的模样,很多事不需要大人说他都懂。倒是周渡,因为没反应过来,神情呆滞。夏熙急了,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这回她把握好了方向,没发生方才那样的失误。周渡朝她看来,夏熙眯了眯眼。收到她的提示,周渡咳了一嗓子,认下来:“好……爸爸再给你要一份。”他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碟番茄酱。夏熙没敢明目张胆去瞧徐衍风此刻的表情,生怕泄露自己的情绪,只敢偷偷用余光轻瞥,见他放下了餐具,拿起餐巾擦嘴,姿态慵懒地靠在了椅背上。应该打消怀疑了吧。夏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橙汁,算是给自己压惊。徐衍风比六年前还难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陆总的设计公司主要接哪种类型的装修?我这边有个项目,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合作。”耳边蓦地响起徐衍风的声音,语气沉稳,聊的是工作,仿佛刚刚那一茬已经揭过了。夏熙这才敢抬眸去看他,男人跷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放在餐桌边沿,侧对着她,神色平静如常。夏熙绷紧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看样子他确实不打算再深究子衡过敏的事了。陆明霁一顿饭吃得云里雾里,好似在观看一出哑剧,被徐衍风点到,他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啊,我们公司家装和工装都接,徐总是私人项目还是公司的项目?”如果是公司的项目,能搭上徐氏集团这艘大船,对博雅未来的发展自然是大有好处。徐衍风说:“私人项目。”陆明霁顿了下,有种希望被浇灭的落差感,淡笑着道:“可以的,具体的装修想法可能得劳烦你另找时间跟客户经理或者设计师谈……”说到这儿,他陡然想到什么,瞥了眼夏熙,她就是设计师,徐衍风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这个我当然清楚。”徐衍风放下交叠的双腿,公事公办的模样,看不出他有任何私心,“回头再说。”陆明霁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会找借口敷衍过去,总觉得刚刚没发挥好,坑了夏熙。万一徐衍风真找过来,点名要夏熙负责这个项目,那她是接还是不接?大人们都吃饱了,小朋友吃东西慢,还没吃完,他们也就没急着走,干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周渡根本没听他们聊了些什么,他从头到尾没插嘴,凳子上有刺似的,越发坐不住,想开溜。又苦等了二十分钟,两个小家伙终于吃好了,悠悠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妈妈,我们回家吧。”陆明霁:“我去结账。”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离开,周渡岂会错过,他抢先站起来,差点带翻了身后的椅子:“我去结!”徐衍风坐在那里岿然不动,缓声开腔:“服务生已经记在我账上了。”周渡脑筋转一圈,改口道:“我去洗手间!”他脚底抹油跑得飞快,总之就是不想再跟徐衍风待在一个空间里,否则他会窒息而死。他今晚就不该来瞎凑热闹,吃得他胃都痛了。这哪儿是吃饭,分明是吞刀子。他要是没来,这会儿就在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舒舒服服地泡澡,边品红酒边欣赏南城夜景,简直是自找罪受。周渡一路腹诽,去了洗手间,出来站在盥洗台前洗手,身旁忽然有道身影靠近,黑色的,修长的,周渡随意瞄了眼,瞳孔一震。怎么是徐衍风那个活阎王?!周渡绝望地闭了闭眼,默念两遍“他没看见我”,而后屏气凝神,悄然转身,一边祈祷自己顺利逃离,一边迈开步子。徐衍风把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温热水流哗哗流出,他慢条斯理地搓洗着双手,从镜子里看到周渡跟个大傻缺一样,自以为能避开别人的视线从这里消失。他缓缓开口,声线有着戛玉敲冰的质感:“你似乎很心虚。”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周渡就像偷东西被人当场抓获的贼,脊背倏地僵直,神色慌张,眼神更是频频闪烁,在心里叫苦不迭。这叫什么事儿啊!徐衍风的手离开水龙头下方,水流停止,周遭一片寂静。他从白色大理石台面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叠在一起,擦拭手上的水珠,敛着眉目,自顾自道:“撬走了我的女朋友,所以见到我心虚?”周渡打从心底里佩服徐衍风的心理素质,他太强了,换作别的男人,谁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被背叛的事。他木然转身,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正面与徐衍风对视,身高不比他矮,气势却弱了一大截:“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怎样?”徐衍风盯着他的面孔,目光如炬。这一刻,他只觉身体里血液流速在加快,心跳也变得剧烈。当年他亲眼目睹夏熙赤身裸体与周渡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缠绵,不止他,还有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他们都说夏熙放荡、无耻,恐怕早就跟自己的发小暗度陈仓,只是这次刚好被撞见了。他不信,问她要一个解释。她一句话没说,全然默认别人对她的指责。之后就是一走了之,连句告别都没有,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周渡扛不住压力,深深吸了几口气:“我……我……你……”临门一脚,想起夏熙对自己的交代,他撂下一句,“算了,是我对不住你,就这样吧。”不等徐衍风再说什么,周渡脚步迅捷地离开了,仿佛有一头猛兽在后头追赶。徐衍风目光深沉,凝视着周渡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收回视线。四下无人,他摸出手机拨通助理关河的电话,冷声吩咐:“你去查一下,上次做亲子鉴定的那家机构有没有什么问题,着重调查负责鉴定的医生。”那个叫夏子衡的孩子跟他一样,对牛肉过敏,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他知道对牛肉过敏不是特例,世上有相同过敏原的人不在少数,但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不得不心存一丝怀疑。而且,周渡前后不一的说辞也很可疑。:()与前男友在婚礼上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