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事毕,周词回到住处歇息,可静下来时难免想起陈秉元那些话,他久久无法入睡,索性穿衣下地,走到外面去。
阿七听见动静,披着衣裳也跟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屋檐下一起看雨。
“少爷你睡不着?”
“嗯。”
“有心事?”他小声问。
“算不上。”
阿七叹了口气:“要是少夫人在就好了,她能懂你的心思。”
周词不语,她在巫山恐怕也事务缠身,又有神女在上,并不比人间自由,也不知她应付得如何,会不会觉得辛苦。
想着想着,阿七已从屋里搬出个凳子放到他后头,周词说:“你也去拿一个来。”
阿七依言,乖乖坐到他身旁。
主仆二人许久没有这样闲散对坐了,周词不知道怎么起头,犹豫再三,忽问了句:“阿七,我是不是不适合为官。”
“谁说的?”他拧眉道,“少爷你每日勤勤恳恳,这段时日又因雨水洪涝各方奔走,别人都看在眼里啊。”
“话虽如此,可十年寒窗,一朝登科,入官场后才知,术与道,难以权衡,诸多所为实非我愿。”
阿七并不清楚傅良之事,因此懵懵懂懂,但过去曾听老夫人念叨过朝中险恶,老爷则死于官场的尔虞我诈,周词多半也是遇到了这样的事,避无可避。
他想了半天,挠头说:“t我不太懂,但如果少爷你不再坚持,那老爷的死岂不成了个笑话?”
周词一愣,他的话虽直白但却说得在理。
阿七自顾自地说下去,“什么道啊术啊,我不懂,我只知道,要成大事一定很累很辛苦,但心不灭便能达成。就像灶台下的火,只要它还点着,不管大小,我总能做出盘菜来。”
周词忍不住笑了:“你这比喻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七,你比我看得透彻,若无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所有的坚持都毫无意义。”
阿七嘿嘿一笑:“哪有哪有,我随口一说罢了。这点你该向少夫人学学,她想到就会去做,才不管那么多。”
耳旁淅沥,一时无话,雨顺着屋檐的沟壑滴下,清脆响亮。
阿七忐忑起来,不知怎地,他今日老是脱口提起少夫人,少爷怕是又要难过了。
周词抬头看雨,在沉默中突然站了起来,袍子落到地上,阿七连忙捡起来,谁知周词转身又进了屋,拿出雨伞边撑边往外走,回头匆忙说了句:“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
阿七急道:“那么晚去哪儿啊!”
“回衙门!”
“妈呀,我的少爷,就不能明天再去吗?!”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