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水里走了点,抓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有点像面包蟹。”楼知秋仔细观察,“但感觉比面包蟹更像面包……”
“正直爱洁蟹。”
“什么?好犯规的名字,长的也好犯规。”他不客气地搓搓光滑的蟹背,觉得圆圆的红红的好可爱。
“嗯,它还有更犯规的,你吃了它,它晚上可能就把你招走了。”
“哇。”楼知秋换了个尊敬的手势,双手拖着,用古惑仔的语气说了句广东话,把螃蟹放生了,“大佬,你好走呀。”
他跟只猫似的,在海滩上的水坑、沙洞、岩石边跳来跳去翻铲抓鱼摸蟹,如此两三小时,潮水开始涨起来了,两人的桶也塞满了。
“这是我以前来五次才会有的收获。”庭雨疏说。
像一排海胆连着走这种事更是闻所未闻,舟山人没有吃海胆的习惯,也没有大批量养殖,海边能捡到纯属偶然。
“我运气这么好。”楼知秋兴奋道,“这肯定是爸爸给我的见面礼。”
庭雨疏竟没反对,笑了一下。
他们往回走,感受到水线越来越高,一开始没过脚踝,现在到了膝盖。远处传来轮船汽笛模糊飘渺的声音,夜色依旧很深。
将要上岸时,楼知秋余光忽然看见海里似乎有什么光亮,转过头去,只见蓝色的星点点缀出浪花的形状,在漆黑的夜里莹亮无比,整条发光的水线仿佛一条变形的丝绸灯带,轻柔地拍向岸边,它的明亮让夜色更沉,广袤的天地间唯独这一抹荧光亮色,仿佛踏入了绮丽仙境。
是蓝眼泪,楼知秋见过的奇景太多,很难被打动,但心里也滑过一抹意外之喜,想叫庭雨疏也看,只是刚转头,看见庭雨疏怔怔地看着大海,一动不动,一颗泪滚到脸边。
望见那颗泪,楼知秋心里的震撼难以形容。
庭雨疏是很难很难流泪的,楼知秋上一次见到还是几年前自己在灾区出了意外事故,灾难来临时,生命一样平等羸弱,他本可以保全自己,却选择了挺身而出,通讯毁坏后,他们失联了几天,再见面时,还没来得及庆幸,他便倒下发了高烧。
醒来时庭雨疏就守在他身边,脸色好憔悴,连喜悦都显得那么枯竭。
楼知秋不愿看他难过,调侃自己说了个笑话想逗他开心,庭雨疏是要笑的,但那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苦涩了,他皱着眉,下颌也紧皱着,和眼睑一起颤抖,他神情纷杂,低头掩饰情绪时,眼泪压抑不住滚了下来。
他说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这句话勾起了楼知秋的愧疚,让他想起自己最难熬的时候。他流着泪说对不起,对不起,他坦白道,“我不敢想你,我怕想你会让我变得懦弱。”
但是,但是……楼知秋回忆起死里逃生,离死亡最近的那一次心情,愧疚地泪流不止,如果那就是自己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天,连最后一刻都没有想着庭雨疏,被抛下的人该多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