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彩阳想着想着,把手机放到一边,躺到了病床上,看着天花板。
他想得太入迷,以至于忘记了季叶梧听不到他的话,他慢吞吞地说:“你知道吗?我哥哥是特别坚强的人,他吃了好多好多苦,可是我只见过他哭过两次,除了这一次,就只有……爸爸去世后。”
哥哥,到底为什么那时会哭呢?
庭彩阳望着天花板,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躺在那张大大的木床上,身边躺着无声流泪的哥哥,月光浇在他的脸上,他的泪水剔透晶莹。
楼知秋收紧了手臂,将庭雨疏紧紧地纳入怀里,仿佛要把他和世界隔离开保护在自己的怀抱中。
如果可以,楼知秋希望庭雨疏真的能变成一只小熊猫。
这样他就能把庭雨疏放在卫衣的兜里,宽大的帽子里,太空舱背包里,走到哪,就把他的小熊猫带到哪儿,有谁来欺负他的宝贝,他就要那个人好看。
自从父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紧紧地拥抱他。灼热的温度沿着相贴的身体,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自己。
就像之前楼知秋看他那眼,从没有人用那样温柔悲伤的眼神注视过他,被他搂抱是意料外的接触,但因为这份悲伤,庭雨疏容许了他的僭越。
被拥抱在怀中,一种强势的、面对面式的占有,即便他这样温柔,也像一种挑衅,因为庭雨疏无可辩驳地发觉自己贪恋楼知秋的这份温暖,这是一个不安全的预兆,就仿佛他的关切是一份通关文牒,只要他想要给予,自己的本能就先一步举起投降,忍不住剖心自白,摇尾乞怜。
对这不受控的感觉又惊又怒,他曾经的苦难可以既往不咎,难道这份悲痛还要让他进一步成为缺爱的奴隶!庭雨疏本该立刻推开他,但他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逃避不是他的作风,他要顺着这种新奇的本能屈服,看看本能的情绪将会带他去向何方,最后,推理一切逻辑缘由,再将之驾驭。
除此以外,他还思考着,眼前这个敞亮善良的男孩,只因为他的几句自白就沦陷入同情之中,似乎自己再有什么要求都不算过分,如果进一步示弱,是否他就会自己所掌控呢?
庭雨疏脱口而出:“我有时觉得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想要操控对方的邪念只是一闪而过,这个善良的男孩没有必要为自己的焦灼买单。
楼知秋敏感得可怕,他稍微松开庭雨疏,皱紧眉头,锐利的眼神刺过来。楼知秋用一种近乎严厉的态度毫不留情地说:“你想说什么?你在愧疚,是不是!”
庭雨疏没有立刻回答楼知秋,他被楼知秋陡然露出的强势惊得心跳快了几拍。没有防备之下,反射性瞳孔放大。
尽管他认为自己很冷静,但身体却在迅速分泌着肾上腺素感到惊恐和亢奋。
好像,太像了。
那些如雪花翻飞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占据了庭雨疏整个脑海。
“都是你,我都是为了你!我的整个人生都被你毁了!”母亲掐着他细瘦的胳膊,歇斯底里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