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眼神扫向子姜,子姜红着眼眶,大力制住了林朝朝乱动的身体。
“小姐,小姐,很快就好了。”
她跪在木桶外面,由于颈部的针已经拔除,她一只手搂住林朝朝,一只手死死握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哭着说道:“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也不知这话是安慰林朝朝的,还是安慰她自己的。回应她的只有随拔针猛颤的身体,还有模糊的哭声。
原本锦缎一般的长发凌乱的贴在面容上,琉璃般的眸子像碎了一样,缓缓流出其中的露水。
林朝朝爬出双手,死死抱住了子姜的脖子,嘴里的东西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与此同时门外的无双在心里告诫了自己千万遍,不能闯进去,不能闯进去,进去会破坏治疗,才勉强克制住想破门而入的冲动。
但即使只听见一点露出来的声音无双就能想象林朝朝现在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他自然知道接脉要承受怎样的折磨,他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代替,为什么从英雄宴受伤,中唐门的毒,如今的断脉续脉,他没有一样可以为朝朝分担。
她该有多痛,只要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无双背着剑匣紧紧靠在门外,右手掐紧,直到掐出满手鲜血也不停。
快五个时辰过去,夜已经深了。天上星星晦暗,院子里司空千落雷无桀他们撑不住回去了。现在还守在外面的就只有无双和洛明轩。
“子……姜……”
仿佛被丢进刀山火海,千万把带着火焰的利刃同时刺进身体。嘴里的软木硬生生被她咬碎,她抱紧了子姜的脖子,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哀求道:
“别……救我了……杀了我……”
死有什么可怕的,痛到恨不得去死才可怕。说不定死了之后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她是林晚夕,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女孩,没有什么江湖,没有什么郡主,更没有这种非人的痛。
子姜一愣,眼泪顿时流了满面。
“小姐……说什么傻话。”她勉强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们就快好了,很快就不会这么痛了……”
她抬起一双泪眼看向正在拔针的尹落霞。
“尹长老,小姐她……”
尹落霞额头上布满汗珠,她亦听见了林朝朝方才的讫语,心中一疼,但手下的动作却不能停。
“塞好了,别让她咬到舌头。”她俏魅的眸子往子姜身后放好的软木一扫,意思不言而喻。
子姜只能哭着安慰一直在说胡话的林朝朝,抽出沾满药水的手把身后备用的软木塞进林朝朝因疼痛而微张的双齿之间。
“呃……”
又是一根银针拔出,软木被咬出深深的齿印,子姜在隐隐约约间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
“回……家……”
将近八个时辰的接脉,无双由最开始的心焦到中间想一脚踹开房门进去被洛明轩无数次警告拦下,到最后听见林朝朝那一声“杀了我”才像被雷劈中一样,呆呆地站立着。
像尖锐的锥子被疯狂捶打钉在心口,无双几乎要失去全身的力气,在未曾相遇的过去,她是否每每如此痛到心存死志。如今他站在仅距她一门之隔的地方,知道她所有的煎熬,却无能为力。
八个时辰,直到凌晨天边破晓,淡淡的阳光若有若无地从云间渗出一点金光。
无双就这样背着剑匣像木桩子一样杵在门口,一动不动。连洛明轩都撑不住了,见他这个样子不像会冲进去后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睛打盹。
直到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面有倦色的尹落霞缓缓走出,无双才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重新运作。
“前辈,”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朝朝她……”
“接回去了。”忙活大半天的尹落霞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旧情缘的徒弟,心情并不算太美妙,
“几个时辰后人醒了就没事儿,但小子我得告诉你,”
尹落霞魅惑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寒光,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的无双,缓缓地说道:
“这次之后她的身体会比以前更差,就算每天泡在药罐子里,能安稳活到四十都是老天保佑,”她双手交叉,眼神里明晃晃的质疑,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师傅就不是个好的,谁敢保证这个小的是个好的。
无双城那几个老家伙可不怎么会愿意城主娶一个半废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