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学法时也看过历史上的一些法律小故事,一桩牵扯到了官员利益的案子可能会各方拉锯、无限重审,翻来覆去折腾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所以他便要追求一个速战速决。坐在堂上的傅毅看向江临的目光也很是复杂。在傅毅的印象中,或许也有直属上司是薛清的缘故在,之前的江临其实并不是非常喜欢自己在大理寺的工作,但最近的江临很明显对查案之事十分热情,在陈知府案中的表现也令傅毅有些刮目相看。但若说江临在之前的公审中是板上钉钉的必胜之局,他这次在国子学案中的胜率最多只能算是五五开。赢了是惊心动魄走一遭,输了便是得罪了裴家,以及其背后所有的势力。所以,傅毅在看过江临提交的案卷后,就第一时间向他确认过,他是否有足够的把握。“无论如何,既然有一线的胜算,下官便得来试一试。”江临只露出个笑,目光如此刻在公堂之上时一般坚定。傅毅心中轻叹一声,一拍醒木,将裴好竹传上堂来。刚进室内的裴好竹看到香寄语跪在地上,脸上不由闪过了一丝意外:“你……”香寄语眼中含泪道:“裴爷莫怪,可您白白害我姐妹一条性命,妾身实在不甘……”“你胡说些什么?!”裴好竹恼怒之余,神色间也带着些明显的慌乱。捕捉到了这一细节的江临觉得自己不算白冒了一次险,直接将裴好竹从祭祀大典回家的路上拦下的决定是对的。裴好竹确实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好竹。”但让江临没有想到的是,裴北晴也跟来了大理寺,一开口便让还欲说话的裴好竹息了声。明明昨日才是陈知府的头七,裴北晴却应是同裴好竹回家时被一起拦下的,还未换下典礼时按照一品夫人所穿的华服。此时的她面上虽有忧色,态度却不失礼貌地说:“夫君刚刚离去,唯一的弟弟又被牵扯进了新的案子里,我这个做姐姐的在家中等待难免不安,还请诸位许妾在此旁听。”她的目光从众官员面上扫过,看到江临坐在调查此案的责官的位置上时微微顿了一瞬,随后便变成了原本的忧郁模样。大理寺卿也不过是个三品官,就算是公堂上的老大,面对一品的夫人和二品的侍郎,也得避一避锋芒。更何况裴北晴确实刚刚丧夫,担心弟弟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傅毅便遣人搬来椅子,允她在此旁听。只有知道裴北晴是七分演、三分真的江临注意到,裴北晴在落座之时往香寄语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从江临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她的具体表情。重申了一遍秩序后,傅毅向裴好竹问话道:“裴侍郎,据畅春楼的记录以及证人证词,你曾独自一人于二月廿四晚前往畅春楼三楼喝酒,几近子时才从楼中离开,对吗?”裴好竹答话道:“是。”毕竟高级官员出入歌舞坊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在公堂之上说出来又极败坏信誉,裴好竹补充道:“裴某并未有出格之举,只小酌了几杯后便回家了。”“可曾传过舞女助兴?”“不曾。”这样的回答与香寄语的证言相悖,后者登时想要开口反驳,江临却打断道:“裴侍郎可还认得这块玉佩?”看到被呈到自己面前的青色玉佩,裴好竹的眉心明显蹙得更狠了。他沉声道:“裴某前些日子一直找不到这块玉佩,敢问江少丞是在哪里找到它的?”“是证人在畅春楼三层的玄字二号房——也就是发现国子学生死亡的那个房间——门前的盆栽旁捡到的。”“江少丞所说的证人,不会是这个畅春楼的琴女吧?”裴好竹看向香寄语的眼神中的憎恶之色愈发浓郁,他咬牙道:“你们真的要相信一个青楼女子的证言,任由她在这里污蔑朝廷官员?说不定这块玉佩便是她从裴某那里偷去的!”“裴侍郎莫要怪罪,若是大理寺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您是不会被请来按律询问的。”江临说,“下官只想向您最后确认一遍,您当晚确实是去了三楼的房间吗?”“是。”裴好竹怀疑江临在给他挖坑,但这事有那么多伙计作证,他也无从否认。“这就非常奇怪了。”江临站起身,向众人解释道,“畅春楼三楼有天、地、玄、黄各两号,共八个房间。”“下官派人仔细调查过了,其中有六间房间已能和当晚去过畅春楼的客人们一一对应,只剩下天字二号与玄字二号,分别对应了死去的国子学生郑贺,和记不清自己在哪一间房的裴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