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烟脚步一滞,在原地顿住,但没回头。听这声音,像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旁边另一个大妈马上忿忿地接过话头:“就是,给我们孙孙开个wifi都不行,酸气死了!”接下来就是一阵七嘴八舌的正义声讨。等这些纷纷扰扰逐渐熄了火,才有一个老大爷像世外高人似的,缓缓开口总结道:“像她那种小姑娘,本来就不应该自己出来打拼,多半是在老家嫁不出去了,说不定以前干过什么呢。要是在老家混得好,她还能出来?”“这话对!”最开始那个大妈把蒲扇挥得唰唰乱响,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就她那穷酸样,肯定是从外地逃荒的,来我们这儿要饭!一个破打工的以为自己多高贵呢?”阮玉烟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转瞬又敛起了不快的神情。陆漾租的房子不难找。对照着门牌,确认之后,阮玉烟轻轻叩了叩门。没等多久,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只是开门的瞬间,阮玉烟稍微怔了一下。与平时上班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同,陆漾不仅绾了发,还精致地化了点淡妆。她提着后颈的绳结过来开门,本来就比阮玉烟矮,此时垂着头,毛绒绒的脑袋更是垂在阮玉烟心口的位置。“阮、阮总好!”没想到两人会离得这样近,陆漾像只小鹿似的,耸了耸又凉又软的鼻尖,抬眸瞅了一眼阮玉烟,立马后退半步。脚跟还没落地,就被阮玉烟半挽住了手臂:“躲我干什么?不让我帮你系蝴蝶结了?”“啊?不是,没躲您,”陆漾吸了吸鼻子,“离得太近了,您身上的气味……”阮玉烟没说话,抬起袖口轻轻一嗅,果然嗅到淡淡的烟味。今早与喝着咖啡办公的时候,咳出了一点血来。她觉得不舒服,一不小心就多抽了些烟。“你不喜欢,我以后就少抽些,”阮玉烟垂着眸,语气却有点冷,“都是同事,迁就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这个女人,怎么每次都用冷冰冰的语气,说着这些让我胡思乱想的话?陆漾局促地抿了抿唇。而这时候,阮玉烟的手已经搭在她后颈上,开始帮她系蝴蝶结了。就像第一次看见陆漾的耳朵那样,陆漾薄薄的耳朵尖又红了,颤颤巍巍地靠着阮玉烟的手背,弄得阮玉烟有点痒。倏忽间有点失神。轻咳一声,阮玉烟正了正心神,又想起刚才的事,于是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对门那家住的是什么人?”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陆漾有点疑惑,但还是回答道:“住的是一家五口,两个老人和儿子一家三口,怎么了?”有大妈,有小孙子,还住在陆漾家对门……看来,门口那些人议论的正是陆漾无疑了。阮玉烟没有接着说什么,甚至连点头也没有,只是眉头锁得更深了些。尤其是当她的目光再次无意间捕捉到,陆漾耳后那行刺青的时候。一行很坚定的小字:沧海月明世界第一好!老陆家的傻闺女,还心心念念地盼着沧海月明回来,却不知道沧海月明的手已经废了,就连现在帮她系蝴蝶结,指尖都还在打着颤。阮玉烟心中有些无奈,默然地系好了带子,又低声问道:“你穿哪双鞋子?”陆漾揉了揉头上的碎发,小声回答道:“门口那双高跟的。”她以为阮玉烟又像上次一样,怕耽误时间,于是赶紧穿上了鞋子。哪知道刚穿好鞋,正要去拿手提包,阮玉烟却似乎有一点点温柔地说道:“我帮你拿。”说着,就从她手中接过包来,不仅要帮女伴提包,还很绅士地为她打开门,让她扶着自己的手,堪称端庄地走出门槛。陆漾平时在公司里都穿平底鞋,一时忽然穿了高跟鞋,多少会有些不习惯。阮玉烟看得出来,但没点破。上流人士出门都是这样的吗?陆漾哪好意思扶着自家阮总的手啊,红着耳尖儿悄悄松开了手,不料阮玉烟好像是撞见了谁,忽然戏精附体,就势挽住她的臂弯,轻咳了一声。陆漾满脸茫然,一抬头,就发现了单元门外那伙聚众串闲话的大爷大妈,对门那家的奶奶也在其中。阮玉烟变脸变得飞快,淡漠的眉眼之下涌动着愠怒,当着这帮大爷大妈的面,非常霸总地低声问陆漾:“还不跟我回家去?嗯?”语气里五分凉薄三分恼怒两分漫不经心,古早霸总附体了属于是。看着她这副样子,陆漾怀疑她在海外学的是表演专业,而且学得还不咋地。这对手戏太难了,又不知道剧本,陆漾表示接不住。但阮玉烟表示不用你接,我自己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