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那是十年前的一段时光,那个时候她们这群女孩的富贵老爹们想下一代能从生下来就养成贵气,老一辈是不行啦,这么多年商界里的打打杀杀,人丑啦,油啦,浑身都是铜臭气。她们被送去礼仪班,跟着一个古老庄园退下来的英国女管家学礼仪,女管家的中文名字叫梁缘,女孩们都叫她密斯梁。密斯梁身上有一股修女气质,但是和这群闹腾的女孩们待久了也养成了扯着嗓子喊话的习惯。穆天那个时候就在想,最后不但她们不能被密斯梁教成淑女,反而密斯梁会被她们带成混子。尤其是这群小混子里还有个盛危言,次次课都能掀起风波,小小年纪就在圈子里取得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位。礼仪班被女孩们私下叫做淑女班,取笑它的迂腐老朽,盛危言没来的时候,淑女班的大姐大都是穆天,穆天从小就比别人长得慢,在同龄人中显得矮一截,站队的时候永远是排头,但正因如此她从小就横,非要在气势上压过别人。她和盛危言单挑的时候,对方足足比她高半个头,结果当然是她输。从老大沦为打杂,一直对盛危言怀恨在心,等待着机会打算将这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除之后快,然而那一天一直被业内人誉为商情情报处处长的老爹告诉她,盛家的女儿走丢了。听到消息的穆天在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打滚,真的太搞笑了,多大的人还会走丢,想象一下她被警察找到送回家的那副糗样,真是大快人心。可是看她笑够了的老爸又说,“已经三天了,长汀四家动用了所有的势力,还是没找到。”穆天的笑收住了,腮帮子很疼,她伸手去揉。走丢的女儿回到盛家是七年后的事,听爸爸说找回来的时候女孩子已经忘了九岁以前的事,也就说不出当时好好的到底为什么会走丢。
“不过为什么会失忆呢?”穆天问,“还偏偏是把走丢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太巧了吧?”
叶微尘没有回答,穆天接着说,“巧得让人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他们到了盛危言的房间,穆天一见到坐在玻璃门前的女孩就用最活泼的声音打招呼,“危言小姐,我来看你啦!”
“你们慢慢聊。”叶微尘打算关门,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要和她说太多话,她会累。”
“知道啦,瞧给你心疼的。”穆天吐吐舌头。
叶微尘关上了门,在客厅里等候。
穆天两只手像企鹅似的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已经转过身来的盛危言坐在地上看着她的动作轻轻地笑。
“记得吗?当年你教我们的,那个时候我们被你带着这样走在煦城的大街小巷,路人都拿出手机来录像,还上了微博热门视频呢。”穆天满脸期待地等着盛危言的回应。
然而,她只是笑,笑久了就让人觉得假。
穆天气馁,吐出一口郁闷的气后看着盛危言说,“到底是什么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了啊,老大?”
“你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吗?”织着毛衣的老奶奶看着对面的伊以问,“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秘密?为什么会一人千面?”
“这个嘛,”伊以有种政治课上被提问的感觉,让她分析社会是如何一步步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大概是为了适应吧,因为环境总会变化,一直是一个样子的话,很容易受伤吧,也会容易被淘汰,被抛弃,而且社会生产力的什么不断提高,经济飞跃,反映到上层结构的话也就会表现为人变得越来越复杂,总是一个样子的话就会被人家说跟不上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变化”伊以抓了抓头发,“政治教材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我瞎说的。”
穆天从包里拿出照片,一群穿着维多利亚风小裙子的女孩站在一起合照,她一个个地指给盛危言看。
“余安捷,别看她个子小小的但是超帅的,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自称本少本裁本段,我说她画画像毕加索还被她打了一顿。最近好像失恋了,我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好久,失恋的理由嘛好像是对方说不喜欢女生。”
“这是郑遇之,我们都说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的很像什么王羲之啦郑板桥啦,哈哈,她现在在云南大理呢,她爸爸给她盘下了一家客栈,听说每天早上一打开门就能闻见雪山的味道,真想不到当年那么生猛的丫头如今会这般诗情画意。”穆天说着模仿美国人的样子做了个鬼脸。
“这个叫许湄,不怎么爱说话,上课的时候坐在竟曦时的后面,我和她没怎么联系,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应该是在某个国外大学念书吧。”
穆天每给盛危言看一个照片上的小女孩,就偷偷去看她的神色,可是对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静静欣赏的样子,一点想起来的迹象都没有。穆天有些灰心地把照片放下,对盛危言说,“总是我一个人在说也不行啊,危言,你说说话吧。”
“说什么?”盛危言的声音很轻。
“就说说,”穆天转溜着眼珠子,指着门外,“说说客厅里的那个人。”
盛危言眨了一下眼睛。
“危言你,”穆天用那种小女生谈论八卦的兴奋语气说,“应该很喜欢他吧?你们接吻了吗?已经在正式交往了还是”她朝盛危言挤挤眼睛。
盛危言把脑袋扭了过去,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