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别墅,上旋转楼梯到二楼,伊以走在后面拖鞋一直踢踢踏踏地响,吴辜笑着回头看她一眼。二楼外是一个露台,圆桌上铺着雪白的餐布被风吹起,侍者为他们拉开椅子,伊以坐下来的时候点头对身后的侍者说了谢谢,对方回她一个礼貌的微笑。吴辜坐下,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上,看着伊以笑,“他是法国人,听不懂。”他的笑容传达出你这么做多此一举的信号。
侍者离开准备上菜,伊以转头对他大声说,“thankyou”
侍者一愣,回过头来朝伊以鞠了一躬,抬起头来,“youarewele”
伊以转过头来,朝着吴辜摊手,“看,总有办法让他听懂。”
吴辜坐直身体,把胳膊放在桌上,一只手托着腮,“伊以,你干嘛总和我对着来?”
“弟弟,分明是你总想教育我。”
露台对着对面山上的枫叶,一阵风过树叶婆娑,像是对面山上站了一个交响乐团,伊以说,“枫叶红了。”
“红叶疯了。”吴辜说,“香山的枫叶好看,就是人比较多,你要去么?”
伊以的下巴在掌心里转了一个角度,他们两个隔着餐桌是一样的姿势,托着腮的样子像是在相对思考,“要去也不和你一起去。”
“有人陪?”吴辜问,伊以已经移开了视线,“是l?”
伊以没回答,侍者在这时推开门走过来,把餐盘放在两位客人的面前,伊以把高脚酒杯推开,拿起刀叉,“我不喝酒。”
吴辜捏着酒杯,“伊以,你已经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意味着就要喝酒啊。”伊以吃得一点也不优雅,嘴巴里包着食物的样子像小松鼠。
吴辜笑了笑,仰脖饮尽了杯里的酒,把空酒杯从二楼扔了下去,酒杯在地砖上摔得粉碎,玻璃渣像溅起的水花。
伊以一惊,“你干嘛?”
“《红楼梦》看过吧?”
伊以点头。
“我喜欢这样的玻璃碎裂的声音,所以摔了它,这就是宝玉的爱物之道。”
伊以觉得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了,她笑着问,“你要做宝玉,你要做纨绔?”
“你以为宝玉是纨绔?”吴辜的眉眼间透出失望。
“纨绔分很多种,自知的,不自知的,主动的,被动的,但是你放心,”伊以用叉子在餐盘上叮叮地敲了两下,“我不做禄蠹,所以我们无仇无怨。”
吴辜明白她的意思,会心一笑,“最近在学什么?”
“老师领着我们在读里尔克,我很喜欢他的《秋日》,北岛译的那个版本。”
吴辜的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音节,语气悠缓,伊以听到一半才意识到他念的的诗的原版,里尔克是奥地利诗人,用德文写作。
吴辜念完,伊以鼓掌,把自己面前的酒双手呈给他,吴辜接过,浅浅地饮了一口。伊以崇拜地对他说,“你好厉害。”
吴辜说,“你看,你所以为的纨绔,很可能会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伊以有些不服气地撇撇嘴。
吃过饭伊以说要睡一会儿,吴辜说吃完就睡容易积食,非要拉着她出去走走。他们走在秋日的山道上,伊以捡了些枫叶在手上,拖鞋啪啪地响像是在敲琴键。吴辜忽然问,“为什么会选择l?”
伊以把手里的枫叶松开,任由它们被风带走,望着枫叶消失的方向说,“是瑾昱选了我。”
吴辜笑了一下,双手揣在裤兜里,“如果给你主动权呢,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