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好书包走到客厅,叶微尘从沙发上站起来,直到现在伊以才认真仔细地去打量他,半年过去了,他身上还是保留着高中生的味道,但是更沉静了,给人的感觉如同骨骼上覆了沙粒,漠漠的气息。
“没事了吧?他问。
伊以摇了摇头,又抬手指了指盛危言的房间,“你的帽子我放里面了。”
叶微尘点了点头,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措辞,便笑了一下,“总之照顾好自己,出门在外也别太吃亏。如果被别人欺负了,可以来告诉我,如果是你有错在先,我带你去道歉,如果是别人的错,我帮你欺负回来。”
伊以觉得暖流逆着大洋海水的方向朝自己涌过来,待情绪退潮后,她说,“这件事别告诉别人。”
“别人?”叶微尘语气里有揶揄。
伊以有种被看穿心事后的恼,“就是你想的那个别人!总之别告诉他。”
叶微尘朝她抬了抬下巴,“你们到哪一步了?”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都没有。我先走了。”
“什么都没有干嘛心虚?”
“都说了不是啦!”
门在伊以身后被猛地合上,叶微尘开始摸着下巴思索一个问题,如果真的一切如自己所想,那么自己将来某一天岂不是要改口叫伊以表嫂?
想到这,他微微地蹙起了眉。
成都
车厢里很安静,连带着空气的质感也绵软起来,摩挲在脸上像丝绸。伊以把塞在前面座位后背小袋子里的一份铁路局杂志花了十五分钟翻完,转头看身边的林瑾昱,他在看一本书,伊以凑上去看了看,好像是法文,于是又把脑袋缩了回来,靠在座位上去看窗外的蒙蒙细雨。
这是一列始发煦城终至成都的高铁,现在是早上八点,高铁刚从煦城南站开出来不久。七月了,正迎来煦城的雨季,在这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梅雨像蚕丝一样绵又长,草木好像都要在雨水里泡烂,太阳只在那么两三天露面。
这就是伊以为什么要选择七月去成都的原因,逃离煦城的雨季。
从煦城到成都的高铁要六个小时,因为不赶时间所以伊以和林瑾昱都不愿意坐飞机。伊以总觉得飞机除了有种浓浓的白色的商务味道外,还夹带着背井离乡流落异国的心酸,至于为什么这么想,大概在于她总觉得飞机悬于高天孤零零的一架很可怜吧。她并不想错过沿途的花草。
远处的青山被雨雾笼罩着,偶尔浮出头来,像游在水里的鱼,伊以戴上耳机听歌,歌里唱着,“ih□□ediedeverydaywaitgforyoudargdontbeafraidih□□elovedyouforathoandyears”看着那些山头,伊以想起了语文书上学过的辛弃疾的词句,“遥岑远目,玉簪螺髻,献愁供恨。”
高铁渐渐一路向西,窗外的景致也有了变化,进入中部的省份后天气变得晴朗,阳光熨着玻璃窗,微微地发着烫。乘务员推着餐车,一边走一边问有需要午餐的乘客吗。林瑾昱手里的书看到了最后一页,他合上书,问伊以饿不饿。
伊以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在车上吃饭,觉得闷,逼仄得慌,“到成都再吃吧。”她说。
林瑾昱从背包里拿出水杯,喝了两口,把杯沿用手绢擦干净后,转到自己没有喝过的地方,递给伊以。
“真是比女生还细心。”伊以暗想。她接过水杯,一边两只手捧着杯子喝水,一边看他。他穿着白色的圆领t恤,格子衬衣外套,刘海很长时间没修理几乎发梢已经快到眼睫。伊以又想到家里的那个,果然兄弟俩都是一个样。
然后,或许是低估了他的年龄,伊以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个动作。她腾出一只手,伸过去帮林瑾昱把刘海拨了拨,指尖碰到他的眉眼,林瑾昱愣愣地看着她,伊以回过神来,赶紧把手收回来,心不在焉地喝水结果被呛到,咳着咳着脸就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呛到还是其他。
林瑾昱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慢一点。”
进入重庆后一直在过隧道,窗外时明时暗,在经过酆都站的时候,伊以对林瑾昱说,“听说这儿有很多鬼。”
渐渐的伊以就觉得有点困了,靠在座位上睡觉,竟然梦到了酆都,棺材鲜红恶鬼阴森,她猛地睁开眼,胳膊上搭着的衣服滑到了腿上,意识逐渐醒过来,和阳光一起进入眼帘的还有林瑾昱下巴和侧脸的线条,伊以这才发现自己是靠在林瑾昱的肩上,身上搭的衣服是他的格子衫外套。